黃連昊這會兒隻覺得他的左臉火辣辣的疼的厲害。
而在場其他醫生自然是忍不住對著方洲露出了讚許的目光。
一是因為,方洲連大動脈炎這麼少見的病症都知道,說明他的基礎肯定打得非常紮實。
二是因為方洲從開始給病人把脈,到最後給出診斷結果,思路清晰,有條不紊。
他們敢說,這些年來,每年四批進修醫生,兩批規培生裡,他們就還沒有見過心態這麼穩的。
要不是旁邊的金德本等人全都繃緊著臉,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他們都要誤以為他們現在不是在考校來進修的基層醫生,而是在和被請來的大拿會診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黃連昊靈光一閃,問道:“你以前是碰到過類似的病人?”
方洲看了他一眼:“我來長省第一醫院之前,我們醫院剛剛收治過一個?”
聽見這話,杜仲一和黃連昊當即就笑了。
他就知道方洲不可能有這個實力。
所以他之所以能這麼快就診斷出病人得的什麼病,純粹是因為走了狗屎運,前幾天剛剛碰到過類似的病人而已。
一旁的韓弘方當即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聽見這話,腫瘤科的宋主任不由有些失望,於是他問道:“那個病人是你收治的?還是其他的醫生收治的?”
方洲:“我收治的。”
腫瘤科的宋主任:“那你當時診斷出他的病症,用了多長時間?”
方洲:“因為當時其他醫生已經告訴過我,他的血檢結果和肝臟功能檢查結果這些都很正常,所以我當時隻用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吧。”
聽見這話,那名病人當即又說道:“我是從潮市第一醫院轉過來的,當時送我過來的醫生也告訴過黃醫生,我的血檢結果和肝臟功能檢查結果這些都很正常。”
黃連昊臉上的神情徹底僵住了。
現在,他隻覺得自己的左右臉都火辣辣的疼的厲害。
杜仲一和韓弘方自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方洲原本還想說,他當時之所以能這麼快就診斷出那個病人得的是大動脈炎,是因為那個病人沒有左手,所以他不得已給病人把起了足脈,然後幸運地發現了病人腳上的血壓和手上的血壓截然相反……
但是現在他不打算說了。
沒什麼原因。
就是發現這位杜仲一杜主任,和這位黃連昊黃醫生對他好像有些敵意,然後就想拆了這個能讓他們下台的梯子而已。
所以金德本等人看向他的眼睛直接就瞪大了。
如果是他們,他們肯定會回答說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查清了那名病人的病因。
因為為了一時的風頭,得罪一位長省第一醫院的正式醫生,顯然是穩賠的買賣。
——畢竟對方在中醫科待了這麼久,肯定每個科室都有人脈,萬一對方是個心眼小的,隨便找個人給你使點小絆子,指
不定就能讓你栽個大跟頭,更何況他們這次進修是要輪轉科室的,萬一兩個月後,落到了對方的手裡,那恐怕就算不死也會被對方扒掉一層皮。
還是杜仲一率先反應過來,他壓下心底的不甘,說道:“不錯。”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會兒他心底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火氣一大,不就得找個人發泄嗎?
於是他轉頭看向了其他進修醫生。
然後他直接指向了站在最左邊的金德本:“你也來給這個病人把把脈,看看應該怎麼給病人進行治療。”
腫瘤科的宋主任原本還想聽一聽方洲的想法呢,但現在聽杜仲一這麼一說,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金德本瞬間就顧不上為方洲而擔憂了:“好……好的。”
好在他給出的方案還算靠譜,躲過了一劫。
後麵的三個人雖然都出了點小錯誤,但好在問題都不大,所以杜仲一也就放過了他們。
很快就輪到了韓弘方。
也不知道是他這會兒都還沒有從這一次不僅沒有讓方洲丟一個大臉,反而讓方洲狠狠出了一次風頭的事情裡反應過來,還是因為太過緊張,總之,他的回答一出口,金德本等人就全都愣住了。
所以不等他把話說完,杜仲一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再說一遍,你準備給這個病人開什麼藥?”
聽見這話,韓弘方的聲音頓時就更加磕磕絆絆了,他仔細回想:“炙甘草12g,生薑9g,人參6g,生地黃30g,桂枝9g……”
沒錯啊。
杜仲一看到他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當即就暴怒道:“病人得的是什麼?心肌炎?因為什麼原因?心陽虛衰。”
“你給他開炙甘草湯?”
黃連昊的臉徹底黑了。
剛才方洲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也就算了,現在韓弘方又來丟他的臉?
雖然在場的人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韓弘方是他的表弟。
但耐不住韓弘方第一時間朝著他看了過來啊。
所以在他沒有壞事之前,黃連昊搶先罵道:“蠢貨,氣陰兩虛才開甘草湯和生脈散,病人是心陽虛衰,應該開參附龍牡救逆湯。”
韓弘方的臉瞬間就漲紅了。
但是杜仲一顯然不會就這樣放過他:“一個醫師,一個正規中醫院的醫生,既然連醫方都能記錯,你還來進修什麼?等你進修完回去,你敢給病人開藥,我們都不敢給你擔保,你趁早回家賣紅薯去吧?”
說完,杜仲一直接就帶著其他人離開了這個病房,朝著下一個病房而去。
韓弘方猛地握緊了雙拳。
因為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過。
最主要的是,他一個皮膚科醫生,會記錯心血管疾病的藥方,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不是嗎?
但他當然不敢把這股氣撒在杜仲一身上,所以他的目光直接就看向了方洲——
都怪他
。
要不是因為他,杜仲一也就不會注意到他們這些進修醫生。
要不是因為他愛表現,杜仲一也就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來。
等著,他一定會將今天的恥辱十倍,不,百倍地報複回去的。
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查完了房。
那位住院總醫師隨後就帶方洲去了二號病房,將分配給他的五名病人的情況,詳細的跟他說了一遍。
“在我們這裡,住院醫師每天至少查房兩次,而且要隨時觀察病人的病情變化,病曆整理、病程記錄這些一定要第一時間造成,出現情況要第一時間報告給我。”
“除了這五個病人之外,科室其他病人的情況你也要全部熟記於心。”
“這是科室值班表,今天晚上我先帶你值一天夜班。”
方洲:“好的。”
其實不太好,因為從這位住院總醫師交給他的值班表來看,他下周四和下周日都被安排了值班,星期四還行,但是按照他的計劃,星期五他是要回照市縣中醫院的。
看來那位尹左醫師離開之前,是真的沒有跟中醫科的其他人通過一點氣。
不過現在也不需要太著急,因為距離下星期五,還有七八天呢。
等到這位住院醫師離開,方洲就開始了在長省第一醫院的第一次查房。
他依次給他負責的病人把了脈,又將他們的病曆和病程記錄仔細翻看了一遍。
事實證明,長省第一醫院中醫科確實是有以一科之力傲視其他中醫院的資本的。
不是因為這五個病人沒有一個誤診,畢竟沒有誤診應該是長省第一醫院中醫科的必備素質,而是因為這些病人中有兩個隻是頸肩腰腿病痛專科的一個普通主治醫師收治的,但是他開出的每一張方子,都在八十六分以上。
這個分數,都已經快超過從業二十多年,又在他手底下學了將近半年的錢宏一等人開出的方子的分數了。
而收治了另外三名病患的副主任醫師,他開出的方子,除了一張有些瑕疵外,其他的都超過了九十分。
哦,對了,正常情況下,他給自己開的方子的分數一般也隻有九十六分左右。
因為滿分的方子哪是那麼容易開出來的,畢竟一張方子能夠容納的藥材隻有那麼多種,想要兼顧病人所有的需要,很多時候都是天人說夢。
頸肩腰腿病痛專科一共有二十五張病床,自然全都住滿了。
然後方洲又打開電腦,將其他病人的信息都過了一遍。
然後接下來的五個小時裡,方洲就沒什麼事情需要做了。
對此,方洲還真就有些不適應了。
畢竟之前的幾個月裡,他幾乎每天都在連軸轉。
關鍵是祁謝這會兒也還在工作,應該沒有時間跟他聊天。
方洲想了想,隻能繼續翻看其他科室的病人的病曆。
不得不說,長省第一醫院作為長省乃至附近幾個省份中最好的醫院,
每天的患者流量真的非常驚人——他們每天都給長省第一醫院留下了將近一萬份病案。
其中不乏疑難雜症。
所以方洲還真就從這些病案裡看到了好幾個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病症。
——這很正常,畢竟在環境日益惡化的今天?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的疾病出現。
所以即便是他,也是需要經常汲取新的知識的。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的來到了下午。
另一邊,中醫科兒科。
譚雅的診室裡。
今天是譚雅獨自坐診的第九天。
事實證明,主治醫師在哪個醫院都是不受病人信任的存在。
所以今天下午依舊隻有十幾個病人掛了她的號。
但譚雅並不灰心,因為她堅信隻要自己繼續努力,用不了兩年,這個數字就會翻倍了。
然後她就碰到了一件麻煩事。
譚雅:“……腦部CT,腎臟功能,尿常規這些都沒有問題……”
她的眉頭已經忍不住皺了起來:“我再給孩子把把脈吧。”
坐在她對麵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其中那位年輕母親懷裡正抱著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他就是今天的病人。
因為他們一進門,譚雅就給了那孩子一個小玩具,所以那孩子還算配合。
但是那對年輕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雖然他們早就知道了長省第一醫院的專家號難掛,但是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長省第一醫院的專家號會這麼難掛。
——不是他們不想提前掛號,而是因為他們的工作都非常忙,上級隻給他們批了這幾天的假,他們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時間,就打開了長省第一醫院的小程序,但耐不住這幾天的專家號都已經被掛滿了。
他們原本想著,大不了等到了長省第一醫院之後,就去找黃牛花大價錢買一個號。
沒想到他們來晚了,黃牛手裡的,這幾天的號,昨天就已經賣完了。
但是他們廢了這麼大的力氣,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吧。
於是他們冒著僥幸的心態,掛了譚雅這個年輕的主治醫師的號。
結果,竟然真的踩坑了。
幾分鐘後,譚雅也再次收回了手。
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因為她依舊沒有從孩子的脈象中發現什麼問題。
正常情況下,對於這種看不出什麼太大的問題的病,就要優先考慮風濕免疫病和精神問題了。
但是年輕夫婦帶過來的檢查單裡,紅細胞沉降率、抗CCP抗體等這些也都很正常。
而從剛才的交流中,以及現在孩子把玩玩具時專注的目光,就可以看出孩子的精神應該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想而知,現在這對年輕夫婦在心裡有多鄙夷她。
所以她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