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祗躺在驛站最好的一個房間裡,趙含章和傅庭涵急匆匆趕過來時,弘農公主和傅宣剛好聽到消息出來,看到他們二人,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低下頭去擦眼淚,側身哽咽道:“你們來了,進去看看你們祖父吧。”
傅祗的情況很不好,他寫信回洛陽時語氣淡淡,隻說病重,不能再勝任雍州刺史之職,祈求還鄉。
這是辭官的常規操作,一般會進行三次,半年的緩存期,所以不僅趙含章,傅宣和弘農公主也覺得傅祗的情況不算壞。
但他們依然擔心,所以才決定去長安見他,趙含章也派了太醫跟隨。
誰知道他們到長安時才發現傅祗已病入膏肓。
看到兒子和兒媳,傅祗是有些後悔的,他和倆人道:“是我托大了,以為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誰料病體沉屙,隻是夜裡吹了風……”
他歎息道:“天命如此,臨終前能見你們一麵,我也算滿足了。”
但弘農公主是誰?
一眼便看出他嘴上說著滿足,眼中卻滿是遺憾,她就問道:“阿父想回洛陽嗎?”
傅祗沉默不語。
弘農公主又問:“阿父是想見大郎嗎?”
傅祗眼神稍動,依舊不說話。
弘農公主最後問道:“阿父是想見趙含章嗎?”
傅祗幽幽一歎,眼中帶著他都不自覺的悲傷,“我活不到那時候了,不要強求。”
他最後給趙含章寫了一封公文,當天晚上便昏迷不醒了。
弘農公主卻不信命,她非要完成他的願望,於是拿來最好的藥材請太醫吊住他的性命,然後讓人安排了一輛大馬車,請最好的車夫駕車,抬上傅祗就走。
這一路上,傅祗都沒醒,但湯藥都能進口,竟奇跡的活了下來。
太醫站在傅祗床邊恭敬的稟道:“病已入骨,再難拔除,下官實在無能為力。”
趙含章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鬢發皆白,滿麵風霜的老人,隻是兩年多不見,他竟像是老了十歲一般,比上次見到的老態許多。
“他何時能醒?”
太醫遲疑了一下後道:“下官倒是可以施於針灸將人喚醒,但這一醒怕是會耗儘其精力,這……”
趙含章問:“那若讓他一直沉睡,身體能好轉嗎?”
太醫搖頭,“長此以往,恐會於睡夢中悄然而逝。”
這對一般的老人來說或許是好事,畢竟走的沒有痛苦,但對傅祗一定不是,他必定有許多的話要說。
所以,他是一定會醒來的,太醫相信人的意誌可以戰勝死亡的局限,也可以戰勝身體的桎梏,所以他的建議是,“繼續喂以湯藥,當傅刺史認為該醒來時自會醒來。”
不過,到那時怕是回光返照時了。
趙含章聽懂了,其他人亦是,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傅庭涵看了一會兒傅祗,回身道:“夜深了,大家先去休息吧,今晚我在這裡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