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和傅庭涵扶棺而回,滿朝文武皆驚,他們知道傅祗的情況不好,卻沒想到他會倒在回京途中。
對傅祗的去世,最傷心難過的卻是被發配到太學的荀組,他忍不住當眾痛哭出聲,然後一路哭著去傅宅祭奠。
他是真的傷心啊,傅祗一死,唯一有可能約束住趙含章的人就沒了。
荀組坐在靈前痛哭,大罵老天爺不長眼,國家才剛剛安定,傅子莊於國於民都有大功績,賊老天你收誰不好,卻收他?
“君在,我等無憂矣,君離,我等日夜難眠呀!”荀組五十多歲的人了,哭得肝腸寸斷,胡子和頭發齊飛,要不是同僚們攔著,他幾乎要爬到棺木前拍打棺材,想要把裡麵的人拍活過來。
趙含章見他這樣傷心,也忍不住鼻頭泛酸,親自上前安慰和躬謝他。
荀組勉強停住,正被人扶著要下去,大門外麵就來一個穿著粗布麻衣,頭發略微散亂的老人,他應該是聽到消息後急忙趕來,鞋子都穿得不對,一邊是木屐,一邊是布鞋。
他也不在意,哈哈大笑進門來。
傅祗名聲極好,聞訊趕來祭奠的士族和百姓不少,所以弘農公主沒有設門禁,凡來者都可祭拜,所以守門的士兵雖然瞪圓了眼睛看著邋遢的老人,卻也沒阻攔。
趙含章聽到大笑聲,扭頭看去,不由嘴巴微張,張協?
他下山來了?
怎麼變成這樣了?
張協,曆史上早該死在永嘉初的他一直活到了現在,趙長輿去世的時候他還來哭靈了呢,在趙家門前把大晉皇室和這個朝廷罵得狗血淋頭。
趙含章拿下洛陽之後幾次上山請他下山,他雖然中間幫過忙,卻不願意真的入仕,大多數時候還是在山上,尤其是這一年,她曾多次上山請他下山來教導小皇帝,都被他給拒絕了,她再上山,他就托病不見,可見其意誌堅定,沒想到他會下山來奔喪。
張協是來奔喪的,人卻很高興的樣子,雖眼中帶著淚花,臉上卻滿是笑容。
他站在靈前和傅祗道:“子莊啊,你比趙長輿幸運許多,有幸得見江山安穩,民心漸定,你還有何遺憾呢?”
說到此處,他哈哈大笑起來,扭頭問傅庭涵,“你祖父走得可安詳?”
傅庭涵點頭道:“安詳,他是帶著笑走的。”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張協仰天大笑,“我便說他再無遺憾,果然就沒有遺憾。”
張協爽快的給他上了三炷香,看著棺材樂道:“你且慢走,等我去找你下棋,隻希望趙長輿沒有走遠,我等還能追上他。”
趙含章心中一跳,仔細打量起張協的臉色來,見他麵色紅潤,不像是生病的樣子,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張協上完香,受了傅宣和傅庭涵的回禮,也不搭理其他人,轉身就要離開,看到站在一側的趙含章,他腳步微頓,麵色奇異道:“隻望大將軍不要辜負了我們這些老人。”
趙含章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大步走出去,在院子裡看到被兩個人扶著的荀組,冷哼一聲道:“朽木,朽木,連心都腐朽了,還妄想雕琢。小心朽木崩散,還劃傷手。”
荀組臉色巨變,卻不敢當著趙含章的麵反駁他。
張協甩著袖子就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趙含章看著他的背影,轉頭叫來曾越,“派人送張先生回去,一定要安全將人送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