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官員正要應下,一旁的孫岩表示反對,他是孫氏部落的族長,對拓跋猗盧的行為不解且不滿,“大王,您後日就要出發去洛陽,此時召見大王子已經來不及了。”
“讓他在平城裡閉門思過,等我回來再罰他。”
孫岩蹙眉,“他的母親死了,隻怕會怨恨三王子,您不在平城,不該在這時候召見他。”
拓跋猗盧當然知道,但他更知道,這個時候,拓跋六修一定不敢來。
他已經決定,這次去洛陽,就以此為借口徹底廢黜這個兒子,然後立小兒子為世子。
衛雄顯然看出了他的意思,歎息一聲後上前道:“大王,棗夫人雖被廢黜,畢竟是大王子之母,陪伴您多年,此時她遇難,當厚葬之。”
他的大王已經決定偏心到底,既然勸不動,那就隻能儘量善後,讓拓跋猗盧不至於招受更多的怨恨吧。
棗夫人出身乙那婁氏,拓跋猗盧用晉人治理部落,漢化之後叫蔞氏,所以棗夫人的全名叫蔞棗,也叫乙那婁棗,他們部族在拓跋猗盧的兼並統一之中損失巨大,勢力越來越小,但再小,蔞氏在鮮卑族中也根深蒂固。
鮮卑的女人更容易參與到政治上來,這也是拓跋猗盧從不質疑趙含章稱帝的原因之一。
所以,棗夫人在蔞氏是很有威望的,甚至很多鮮卑部族因為她是拓跋猗盧的第一個妻子,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對她很敬重和愛戴。
拓跋猗盧此事要是處理不好,他好不容易統一的鮮卑部族很可能會重新分崩離析。
要知道,從他第一次西巡收服各部落國家開始,棗夫人就跟著他,三十多個國家部落,是認棗夫人的。
他廢黜了她,但時間太短,消息都還沒公布到各部落呢。
衛雄希望借此警醒拓跋猗盧,讓他暫時放棄對付拓跋六修。
但拓跋猗盧此時連孫岩直白的勸誡都聽不進去,何況衛雄這個旁敲側擊的暗示呢?
這一次,他打算將次子拓跋普速根留在平城守衛,加上他的得力下屬們,就算拓跋六修想造反,他也辦不到。
而他就帶著拓跋比延去洛陽。
對於他的兩個智囊,拓跋猗盧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帶箕澹去洛陽,讓衛雄留守平城。
真打起來,有次子的勇猛,又有衛雄的智慧,拓跋六修不足為懼。
最後,拓跋猗盧也沒有說棗夫人要怎麼安葬,而是直接讓人將她的屍首送到她曾經住的院子裡。
她的仆從還都在院子裡等待安排。
她被廢黜得突然,所以仆從都沒處置。
因為拓跋猗盧廢黜她以後直接就把她趕了出去,這些人來不及跟從。
隻是一天不見,明明昨天才被廢黜,怎麼今日就死了?
跟著棗夫人的仆從痛哭不止,替她收殮時見她身上的刀傷足有十八道,一時又怒又恨。
仆從們替她換上最好看的衣服,將她最喜歡的首飾掛在身上,湊錢給她買了一副好一些的棺材,然後將她慣常用的器物都帶上。
拓跋猗盧不準他們大聲哭喪,他們便隻能壓抑著哭聲,然後悄悄將棺材和陪葬的東西抬出城區。
鮮卑族的墓群是以氏族為單位埋葬的,但棗夫人被廢黜,不能再入葬拓跋家族,隻能在城外找一塊地方下葬。
仆從們變賣了身上的東西,又湊錢買了十五副薄棺,將十五個勇士也都收殮,就圍著棗夫人安葬。
他們將帶出來的隨葬物品放入陪葬坑中,然後一把大火將隨葬的衣物、瓷器、木盆等全都燒毀,這才掩埋上泥土。
看著這十六個小土丘,仆從們望著彼此,目光漸漸堅毅起來,默默地一起回宮。
皇宮的管事也平靜的接收了他們,不覺得放他們出城他們就敢跑。
因為拓跋猗盧禦下甚嚴,用法嚴峻。
嚴到什麼程度呢?
有時候在曠野中看到有人攜家帶口的走路,所帶行李頗少,上去問要去哪兒,他們就會告訴問的人,“去赴死!”
他用法嚴苛到判令一家死亡,無人敢逃跑,反而要自動的去刑場領死。
有時候打仗要運送糧草物資,一個人延誤了期限,整個部族都要被處死。
這些仆從老實的回到皇宮,皇宮的管事一定不知道,他們的家人和部族都不在平城,而是在新平城大王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