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年穿好衣服出來後，抬頭，就看見林歸宿那著實說不上好看的臉，神情怪異極了，眼底蘊含了某種厚重而難以言說的情緒，洶湧而濃烈。
蘇年愣了一下，動作都停頓住，
“怎麼了？”
他低下頭左看右看，自己身上沒什麼不合適的吧。
“快走快走。”
老人厚厚的材料拍打著桌麵，拉著一張臉沒好氣地瞪著兩人，他警告性掃了眼林歸宿，蘇年的情況複雜，他已經警告過林歸宿。
要是不想讓蘇年死，在研發出解藥前，還是彆輕易的讓蘇年回憶起過去，也不要讓他起了懷疑。
加上昨晚發生在蘇年身上的事，管中窺豹，足見危險，在沒有萬分確保蘇年安全的前提下，還是先不要妄動。
老人眼神恍若一盆冷水，徹底將林歸宿沸騰的心澆冷靜了，
“趕緊走，有什麼話去彆的地方說去，我趕時間下班。”
老人毫不留情的攆著二人，開始收拾書桌下班，對林歸宿這個老板也毫不客氣，林歸宿苦笑著拉蘇年離開，路上，和蘇年小聲解釋，
“董老對誰都這樣，你彆介意。”
蘇年搖搖頭表示不介意，一番全身檢查下來花費了不少功夫，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從早上變成了中午，太陽高高的掛在半空，林歸宿低頭，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天色不早了，吃個飯吧。”
林歸宿在公司有私人吃飯的地方，他將蘇年帶了過去，這裡的裝修簡約低調，蘇年巡視一圈，記住地形，林歸宿將菜單遞給蘇年，
“看看有什麼喜歡的。”
蘇年接過菜單，掃了兩眼，他對口腹之欲並不是很盛，準確的說，他對一切都興趣淡淡，他的任務需要他時刻保持警惕，
不過還是照著此刻的人設點了兩個菜。
在蘇年點菜期間，林歸宿試圖通過蘇年的反應確認他的喜好，但蘇年始終反應平平，他有些沮喪，又有些心疼，重新打起精神來，
沒關係，蘇年忘記了他，他們可以重新了解，重新認識。
蘇年點完後，林歸宿接過菜單，重新加了幾道，他揚起在鏡子前練習了千百遍的笑容，深邃沉穩的眉眼漾著柔和的笑意，
“一會可以多嘗嘗這個，這道是這裡的拿手菜，味道不錯。”
最重要的是，他記得這是小時候蘇年最愛吃的一道菜。
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難剝殼，但裡麵的肉質極為鮮嫩多汁，口感一絕。
蘇年可有可無的點點頭，等菜點完後，林歸宿隨手將菜單遞回去，
“今天人事部剛把你的資料遞上來，我看了一下，資料上說……你從小就一個人生活。”
“對，”蘇年點頭。
這份資料全程由他自己虛假編造，對裡麵的內容，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一直一個人生活。”
“……抱歉，”林歸宿歉意的道歉，蘇年搖搖頭，神情並無變化，
“沒什麼，都過去了。”
林歸宿觀察著蘇年，蘇年確實無動於衷，不好奇，也不傷感，隻是平靜的將事實說出，看上去早就接受這個事實，
林歸宿見狀，心底密密麻麻的泛著疼，努力心頭情緒壓下，他試探性地問道，
“我看你的資料上，你後來流浪到偏遠星係，被一個老雇傭兵收留，做了他的學生。”
蘇年點頭，
“他是我的老師。”
“那他現在呢？”
“死了。”
蘇年平靜無波的說出答案，他確實沒說謊，那個老師在死亡賭局時想殺他，卻被他反殺，死在了他手裡，如果不是林歸宿提起，蘇年早就忘了這人長什麼樣了。
這次做假資料的時候把他用上，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蘇年語氣慢慢吞吞：“他身體一直有暗疾，實在撐不住，就死了。”
在說起死亡的時候，蘇年的表情冷漠又平靜，大概是林歸宿凝成實質的視線存在性太強，蘇年難得向他解釋：“這是很正常的事。”
“那對你來說呢？”林歸宿突然問道。
蘇年愣了一下，“什麼？”
林歸宿：“死亡。”
蘇年也不知道他們兩怎麼會突然討論到這麼哲學的問題上來了，看在林歸宿是自己暫時老板的份上，他想了想，
“順其自然，平靜接受。”
好像在他看來，生和死對他來說隻是兩種不同的生命形態，並沒什麼不同。
他不渴望生，也不畏懼死。
可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卻讓林歸宿心驚肉跳，他極力想要糾正蘇年這種觀念：“怎麼會一樣呢，活著才能看見更好更美的景色，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蘇年無所謂的哦了一聲。
林歸宿更著急了。
兩人點的菜陸陸續續上來，一道接著一道，很快擺滿了桌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放在最中間的，正是被林歸宿熱情推薦的那道菜。
蘇年也不知道林歸宿怎麼了，看他幾次不伸筷子後，乾脆直接將外套脫下，擼起袖子，親自將外殼剝出，裡麵的肉擺好，放在一邊的盤子裡，遞給蘇年，
語氣沉穩中帶著期待，
“你嘗嘗。”
蘇年在林歸宿暗含期待的眼神中嘗了一口，
“怎麼樣？”林歸宿緊盯著他，蘇年回味了一下口感，難得讚同，
“確實不錯。”
林歸宿眼亮了一瞬，微微勾起的唇顯示著主人的愉悅，替蘇年剝的更起勁了，等剝完後，蘇年貼心地遞上濕紙巾，始終平靜的冰藍的眸子此刻帶上了點不好意思的笑，
“真是麻煩林先生了。”
林歸宿接過紙巾擦擦手，笑著道：“沒什麼麻不麻煩的，你先吃，我去洗個手。”
人離開後，蘇年一邊品著桌上的美食，一邊觀察周圍，這裡應該是林歸宿私人就餐的地方，蘇年沒感覺到有什麼窺伺感。
但是——
蘇年的視線落在廚房位置，他被林歸宿帶進來時曾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看來，這位廚師做菜的本事好，其他本事估計也不差。
蘇年摩挲著手裡的餐具。
——就是不知道具體實力怎麼樣。
今天早上林歸宿已經帶他完全認識了公司，再加上他來之前，已經提前將周圍探測了一遍，如今公司及其附近的3D圖形清晰浮現在他腦海中。
林歸宿最近這段時間都會呆在帝星，行程緊密，身邊的安保數量眾多。
該怎麼找機會呢？
蘇年咬著叉子，斂眸陷入沉思。
林歸宿很快回來，蘇年收回思緒，一頓飯林歸宿沒吃多少，倒是樂此不疲的投喂蘇年，袖子隨意的卷起來，一點也不見外的替蘇年忙裡忙外，蘇年隻需要負責吃。
蘇年已經感受到不遠處奇怪的眼神了。
他默默放下餐具，林歸宿疑惑，手上還在忙碌著：“怎麼了？”
“我吃飽了。”
“真的？”林歸宿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蘇年，又看看桌上空盤的幾個菜品，臉上頓時露出憐愛的神情來，“怎麼吃這麼少。”
他就說蘇年為什麼這麼瘦。
原來是因為吃的少。
肯定被虐待了。
林歸宿大為疼惜，蘇年也不知道短短一句話對麵的人是腦補了什麼，神情隱隱中還帶了點心疼。
看在林歸宿是自己老板的份上，蘇年隻能耐心回答：“真飽了。”
失去了投喂的機會，林歸宿還有點失望，他將剩下的撤了下去，洗了手，帶著蘇年去辦入職手續，麵對被林董親自帶來的人，蘇年一路上感覺背都快被那些灼熱的視線給盯出窟窿眼了。
即使走遠了，靈敏的聽覺也能聽見小小聲的竊竊私語，
“那是誰，沒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