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劇烈的痛楚襲來，整個世界開始化為黑暗，記憶的最後是男人那雙如西凝固鮮血般的猩紅雙眼，裡麵彌漫著讓人發寒的惡意。
一股莫名恐慌襲來，貫穿了他的脊背大腦。
林歸宿猛地睜開眼，他劇烈的呼吸著，身旁的儀器開始發出陣陣滴滴聲，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魚貫進入，對林歸宿進行檢查。
直到幾十分鐘後，病房才恢複安靜。
葉倚樓此刻已經恢複了原來的裝扮，他帶著無框金絲眼鏡，看上去充滿了斯文氣息，見林歸宿醒了，扶了扶眼鏡，
“你已經昏迷四天了，醫生都說你今天再醒不過來，估計這輩子都不用醒了。”
林歸宿半躺在床上，神色黯淡，半天才道，
“蘇年呢？”
葉倚樓神情凝重，“不知道，自從將軍他們回去之後，在再也沒發過信息。”
林歸宿嗓子發乾，葉倚樓給他接了杯水，林歸宿才剛醒來，身體很是虛弱，他如今隻擔心一件事，蘇年現在怎麼樣。
茶杯氤氳的霧氣中，那個男人的身影像是揮之不去的噩夢，渾身縈繞著濃厚不見光的扭曲黑暗，死死纏繞著蘇年。
這麼多年來，蘇年就是在這個人手中生活，被這樣控製。
葉倚樓總覺得林歸宿醒來之後這狀態好像不對勁，整個人像是背負著什麼，安靜而沉默，半天後，他突然道，
“我為什麼會活著？”
葉倚樓覺得林歸宿傻了，活著不好嗎？
林歸宿撫摸著自己的傷口，
“當時開槍的不是蘇年，也不是衛振衣，是基地背後真正的主人，我看見他了，”他抬頭盯著葉倚樓，葉倚樓的神情也開始凝重起來，“繼續。”
“他拿起蘇年的手對我開槍，你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會失手嗎？”林歸宿目光沉沉，漆黑的瞳孔幽暗如古井，他聲音乾啞，
“是他故意對我手下留情。”
他抬頭，“你覺得，我有什麼，值得被手下留情的？”
葉倚樓擰眉沉思，試探道，“身份？地位？財富？……或者是，你這個人？”
林歸宿垂著眼，他靠坐在病床，唇色比病號服還要白上一個度，深邃的眉眼帶著病氣，
“我不知道。”
“所以我需要你們將軍的情報，你儘快傳達。”
葉倚樓點頭。
林歸宿心神不寧，他遙遙看著窗外，蘇年，你現在究竟怎麼樣？
……
蘇年覺得衛振衣最近好像越來越奇怪了，接了很多單人任務，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帶著未散去的硝.煙氣息，這次更是直接受了傷，
這幾天沒有蘇年的劇情，蘇年難得抽空摸摸魚，休息一下。
小觸手那邊一邊忙著其他事，一邊忙裡偷閒給本體織毛衣，爭取在冬天來臨之前，織出一條圍巾和毛衣來，給本體穿上。
忙的不亦樂乎。
蘇年難得休息，誰曾想也不知道衛振衣究竟是怎麼了，每次見到他眼神都像是藏著什麼，讓蘇年心裡直發毛，直到這天，
衛振衣在暮色中回來，蘇年靠在他房間外的門口等他，身形高大的男人墨綠色的瞳孔還殘留著血腥氣，蘇年敏銳的在他身上聞見絲絲縷縷血腥氣，
他眼神一厲，掀開眼皮，
“受傷了？”
衛振衣身體僵了一下，像是沒想到蘇年會在這裡，他有些含糊，“受了點小傷。”
蘇年冰涼的眼盯著他，微微眯著眼，半響後突然拉住衛振衣的手，掀開衣袖，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勢盤踞在上，上麵纏繞著紗布，被簡單處理了一下。
他陡然伸出手，戳了戳衛振衣的腹部，一股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浸染著衣服，衛振衣沒忍住擰眉，倒吸了口涼氣。
“這是小傷？”
衛振衣苦笑。
蘇年放下衛振衣的衣服，跟著衛振衣進了房間，在衛振衣尋找醫藥箱時，他靠牆站在一邊，垂著眼看他，審視而冰冷，
“情報部門說你最近一直在做任務，從來沒休息過，莊煙還親自問我，是不是打算往死裡培養你，我怎麼不知道你最近對任務有了那麼大的熱情？”
衛振衣將醫藥箱提過來，正給自己上藥，聞言抬眸看向蘇年，墨綠色的眼中藏著蘇年看不懂的情緒，他語氣低沉，
“001大人，我想讓先生看見我。”
蘇年微微擰眉，眼中的審視依舊沒有消散，
“為什麼？”
衛振衣握緊了手中的藥，眼中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目光灼灼，那縷名為野心的火焰在升騰燃燒著，“我想像001大人一樣，成為先生最信任的人。”
蘇年麵無表情的打量著衛振衣。
這種代表著野心和欲望的火焰蘇年實在是太熟悉了，他隻是沒想到衛振衣居然也這麼想。
蘇年看著傷痕累累的衛振衣，沉思片刻，撩著眼皮，淡淡道，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衛振衣眼神一亮，蘇年走出房間，隻留下一句，“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收拾自己，十分鐘後你來找我。”
十分鐘後，已經換好衣服的衛振衣出現蘇年麵前，蘇年抬步，
“跟我來。”
衛振衣緊緊跟著蘇年，蘇年穿著立領風衣，束著銀發，麵容冷厲森寒，一路上有人看見蘇年都是退避三舍，衛振衣不知道蘇年要把自己帶到哪去，
這裡，是衛振衣從來沒來過的地方。
蘇年慢慢在某棟建築前停下腳步，有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彌漫在空中，隨著走近，那股血腥氣也更加濃厚粘稠，仿佛空氣中都充斥著血液。
這裡的建築上充滿了掙紮的手印和暗紅色。
衛振衣心直直往下沉底，恍惚中好像每走一步沉重的腳底都會帶粘稠暗沉的鮮血，有人看見001，恭敬打招呼，“001大人。”
蘇年頷首點頭。
他對衛振衣道，“這裡是審訊部門，基地發展到今天，總會有一些不長眼的攔路虎出來，截止到現在，裡麵的審訊器材已經更新換代過好幾次，很完善了。”
“你不是說想跟我一樣，那我給你一個機會，”蘇年冰藍的眼看他，
“先過了審訊部門這一關。”
衛振衣緊緊抿著唇，他觀察著四周，神情發沉，“那大人當年也是這樣嗎？”
“001當初可比這個狠多了，差點死在裡麵，我記得應該沒錯吧。”
不遠處突然傳來聲音，蘇年和衛振衣同時抬頭，一道陰森的身影出現，負著手，瞳孔純黑，在這種環境下更加顯得鬼氣森森，
“黑瞳，”蘇年危險的眯著眼，“你在這乾什麼？”
黑瞳聲音撕裂乾啞，玻璃瞳孔似笑非笑，讓人汗毛豎起，
“行動部上次任務出了點意外，我過來看看情況。”
隨後，他看向衛振衣，
“你帶他來這裡，是想磨磨他？”
蘇年眼皮都沒動，“不是為我磨，是為先生磨。”
黑瞳略有些驚詫，上一次衛振衣找他，眼裡藏著的野心和欲.望就讓他知道，這人絕不會安心的當001的下屬，和001在一起，無論多耀眼的光芒都會被掩蓋住。
這是對野心家最大的折磨。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說動001，帶他過來試一試，黑瞳嘴角扯出一抹滲人的笑，
“001，磨刀的過程可沒那麼輕鬆，你作為親很體驗者應該最有發言權，怎麼，不怕失敗？”
蘇年語氣冷漠，
“撐得過去，他就活，撐不過去，就死。”
“先生身邊不留廢物！”
黑瞳對001的忠心實在是無話可說，無論先生對他做什麼，都不會讓001產生動搖，黑瞳在心裡嘖了一聲，
“你就不怕他真的成功了，在先生麵前搶了你的地位？”
蘇年冰冷的眸子清棱棱掃了他一眼，黑瞳聳聳肩，不用猜也知道，大概在001心裡，隻要能保護好先生，什麼地位都不重要。
真是被洗腦了。
衛振衣始終恭敬站在身後，審訊部門的人看見001和黑瞳後恭敬問好，蘇年拍拍手，有一人將衛振衣摁住，坐在逼仄的椅子上，另一人手中拿著針.頭，對準他手臂紮了進去，
大腦一陣又一陣的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看見蘇年始終抱著胸，垂眼看他，神情冷靜，燈光光暈忽大忽小的墜落進他的眼中，他聽見了黑瞳的聲音，模糊不清，
“001，我聽說你當初用的還是沒有改良款的，那時候疼的滿地打滾，渾身是血，差點休克過去。”
蘇年語氣平淡，
“不實傳言。”
黑瞳咧出一個笑來，“據說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從實驗室活著出去，還被先生看上眼的人，我怎麼會不關注呢。”
衛振衣模模糊糊的想著，原來，蘇年當初經曆的比他這個更糟糕。
那時候，一定很疼。
意識在恍惚飄蕩，有人的聲音飄飄忽忽出現，好像隔著一層霧氣，聽不太清，
蘇年站在外麵，冷眼旁觀，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頭微微耷著，墨綠色的瞳孔渙散放大，正處於無意識狀態，這次給衛振衣打的是經過基地改良的吐真劑，
蘇年總覺得衛振衣對先生太關注了，先借著這個借口，讓審訊部門問問他的身份和目的。
不留隱患。
如果都沒問題，蘇年確實可以考慮給衛振衣一個機會。
黑瞳同樣在一旁興味盎然地看著，好像對此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裡麵在問話，一旁有人記錄，
“姓名，”
“衛……振衣……”
“年齡，”
“二十九……”
“來基地的目的是什麼？”裡麵的衛振衣聲音縹緲，一字一句都帶著對權勢的野心和渴望，黑瞳背著手，倒是很欣賞，
“有野心，才有動力。”
蘇年冷笑一聲，
“你們行動部門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怎麼沒見你一個一個的培養？”
黑瞳扯著嘴角笑，
“我們部門不需要野心家，貪欲太大了會死人的，我隻要看著彆人有野心就夠了，”他對衛振衣倒是很欣賞，
“小心他真的成功，後來居上，奪了你的權。”
黑瞳甚至在隱隱期待。
就是不知道先生到時候會怎麼選擇了。
蘇年眉眼冰寒無動於衷，黑瞳無趣的搖頭，背著手繼續看裡麵的審訊，神情隱隱可惜，當初001第一次出現就驚豔眾人，他就也想著給自己也培養一個。
結果001的成功完全無法複製。
黑瞳已經不止一次對001好奇了。
如今的這個衛振衣，為了一步登天，居然想走001的老路，人啊，還是認清自己，腳踏實地的好。
不過黑瞳也樂得看樂子。
此時的蘇年表麵上無動於衷，冷冰冰看著裡麵，實際上正在精神裡和小觸手說話，
在聽見衛振衣想要自己打的欣賞和信任時，小觸手著實滿頭問號，哈了一聲，
【我？】
蘇年點頭，
【對，是你，他就想為你服務，或者說，成為第二個我。】
蘇年措辭了一下語言，簡單的將發生的事告訴了小觸手，小觸手越聽越皺眉，
【可惡，他都做你的下屬了，居然還不滿足。】
小觸手決定不喜歡這個沒有陽光的衛振衣，權利，權利是什麼？有本體好嗎？
能跟本體在一起才是最滿足的。
小觸手要氣死啦，
【那他這算不算背叛？】
蘇年習慣的給人順毛，哄他，
【不算，隻能算
是個聰明有野心的，想要抓住機會的人。】
就算本體這麼說了，小觸手也還是不喜歡衛振衣，他氣哼哼，
【他居然還想當第二個你，他才不配。】
居然敢嫌棄本體，他完了！
蘇年趕緊給氣壞了的小觸手呼嚕毛。
大概兩個小時後，吐真劑開始漸漸失效，原本無力低著頭坐在椅子上的衛振衣皮膚開始滲出血液，輕微顫抖，審訊人員見怪不怪，隻是叫，
“結束了，安排醫護人員過來。”
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匆匆過來，其中一個頭發微微卷曲，帶著金絲眼鏡，渾身有種說不明的貴氣，有些眼熟，蘇年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和他有過一麵之緣的白息。
白息正扒著衛振衣瞳孔，就聽見耳邊傳來聲音，
“他怎麼樣？”
白息嚇了一跳，看見是蘇年後趕緊站直身子，耳根微紅，
“001大人。”
蘇年嗯了一聲，算作回應，白息的耳根紅的更厲害了，他輕聲道，
“這一次的吐真劑效果有些過猛，病人的數據有些不太好。”
蘇年垂著眼沒什麼表情，注視著白息給衛振衣做檢查，沐浴在蘇年的目光下，白息耳根連帶脖頸都要紅成一塊了，他輕聲開口，指著衛振衣的數據和蘇年解釋。
衛振衣費勁睜開失焦的眼，就看見穿著白大褂的白息正把他當話題和蘇年交談，臉紅撲撲的，鏡片後的眼更是水水潤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