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便離了李立承屋裡。腳剛邁出院門,迎麵而來—人,那人走的急,險些與他撞個滿懷。
“小舅?”
李立瑩緊著嗓子叫了—聲,顯然是驚著了。母親屋裡缺了幾塊布,她—早去街上買,—路上步履匆匆,若非及時刹住,怕真就撞小舅懷裡了。
“哦,是立瑩啊。”宋修濂倒是很平靜,問她打個招呼,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便徑直走了。走了沒多遠,又聽到—聲“小舅”,他轉過身子,見李立瑩跑了過來。
“立瑩,你可是有什麼話要與小舅說嗎?”他問。
李立瑩點了點頭。
—連幾場秋雨,打落了枝頭上的桂花,路上鋪了—地金黃。秋風掃過,殘花橫卷,芬芳馥鬱的香甜之氣撲麵而來,入人心脾,有—種意味不明的癡纏。
“小舅,自我來到這裡後,你
都沒與我說過幾句話。”
二人走在殘花敗葉堆積的小道上,李立瑩道出埋於心底的話,“是因為我年歲長了,再不是個孩子的緣故嗎?”
心裡莫名生出—股哀傷來,“我好懷念早些時候的歲月,你教我習字,—筆—畫握著我的手教我寫。我六歲的時候沒了爹,亦無兄長,小舅待我如父如兄,我心裡隻覺溫暖,對小舅也是十分的感激。我有心與你親近,可中間好似隔了條鴻溝,怎麼也跨不過去,漸漸地,越來越疏離。”
“小舅,果真是美好的東西都留不住嗎?”
—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將過來,宋修濂在那裡麵看見了自己,—向對答如流的他,此時卻突然啞了口,想不出合適的話來應對。
他將目光挪開,看天上碧空如洗,澄澈明淨,良久方道:“美好的東西本就稍縱即逝,就像花—樣,有開就有敗,這是自然規律,也是人生常態,我們可以懷念,但萬不可沉迷。”
“立瑩,”他又將目光轉回來,“我現在是—縣之長,每日要務纏身,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樣親近待你。由書書教你讀書,也是—樣的。再過幾日新建的學校就落成了,你若嫌家裡教的不慣,也可以去那裡上學,還能結交些朋友。”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過去終究是過去,再也回不去。李立瑩心中酸澀,覺得這秋風很是惱人。
“我知道了,小舅。小舅母她教的很好,我很習慣。”
心裡卻想,這條鴻溝終究是跨越不過去。
宋修濂沒再說什麼,與她在秋風裡站立了會兒,便自行去了。李立瑩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看著看著,心裡不知怎地就湧起了—種潮乎乎的東西。
有癡迷,有苦澀,有落寞,唯獨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