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1 / 2)

這是宋修濂來到蕪縣後過的第一個年, 一家子其樂融融,圍坐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宋母將書書叫到自身邊, 拉著她的手說:“你現下懷了身子,要多多休息。娘把小芸給到你跟前, 你也好有個人照料。”

小芸是宋修濂雇來給宋母的丫鬟, 起初宋母不習慣,她一個農村婦女, 從來都是自動手做活, 突然間多個丫鬟伺候在側,一時多有不慣。不過現在時間長了, 也就習慣了。

現下書書有孕在身, 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 她便想著讓小芸過去照料著,可還沒等到書書開口,就聽她兒修濂說道:“娘,小芸經事少, 照顧不來書書, 等過完年了,我給找個年輕阿姨來伺候著。娘安心享福就是, 這方麵的事娘就莫要操心了。”

他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宋母也不好再說什麼,遂點頭道:“也好。”

一邊夾了幾個餃子到書書碗裡,“來, 書書,你多吃點。”

書書道了聲謝,埋頭吃掉了那幾個餃子。她也是今日才發現自懷孕的, 她月事向來準的很,這次卻推遲了十多天,今早起來胃裡犯惡心,兩相結合,她便猜出是怎麼一回事。

前世她爹是個郎中,她自小耳濡目染,對醫理略通一二,結合以上症狀,她給自把了脈,果不其然是懷孕了。這是她與宋修濂的第一個孩子,她心裡開心的不行,是以,宋母給她夾了多少個餃子,她便吃了多少。

過後不久,胃裡一陣翻騰,她捂著口跑一旁乾嘔起來。宋修濂見狀,趕緊放下碗跑到她身邊,撫著她的背,心焦道:“書書,很難受麼?”

書書搖搖頭,接著又是一陣乾嘔,眼淚都擠出來了,她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娘,你們慢坐,我先帶書書回去了。”

宋修濂撂下這麼一句,抱起書書兀自離去了。

看著他二人遠去的身影,桌上的宋若萍說了一句:“弟弟與弟妹感情可真好,教人羨慕不來

。”

旁邊的宋母接道:“可不是,修濂可從未對誰這麼上心過。”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著實羨慕不已,不過,那書書無父無母,孤零零一人,兒子疼她一些也是應該的。她自不也是十分地疼那書書嗎。

宋修濂與李書書琴瑟甚篤,多少人羨慕不來,李立瑩更是豔羨不已,小舅他就要當爹了,她本該高興,可心裡怎麼會有些酸苦之味呢?

宋修濂抱著李書書一路回了他們自住處,他將書書輕放於床上,為其脫掉鞋襪,說道:“書書,你先躺著,我去給你倒些水來。”

書書拉著他道:“不要白水,你給我倒些茶水來。”

“不行,茶水喝了晚上容易睡不著。”宋修濂拒絕,回頭給她倒了杯糖水來。

待書書喝下,他將杯子放好,熄了燈,上床摟著她躺下。

“其實我不喝茶水也睡不著。”書書依偎在他懷裡,白天睡太多了,這會兒一點睡意也沒有。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宋修濂說道。

“好啊,”書書說,“你要給我講什麼故事?”

“宇宙的起源。”

“宇宙是什麼?”

“宇宙是萬物的總稱,是所有時間、空間、物質以及能量的總體。宇宙它從來就存在,並且不會消亡。宇宙之初,一片混沌,宇宙隻是很小的一個點,突然某一天,這個點在機緣巧合之下,‘嘭’的一聲,爆炸了。而後越發膨脹,變得無限大,逐漸地形成了好多星係群,其中有個星係名叫銀河係,很多年後,那裡出現了生命,這個有生命的地方我們稱之為地球。而我們人類隻是地球上眾多生命體中渺小的一員。”

“修濂,你說的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書書仰起臉,滿臉疑惑。

宋修濂笑道:“沒關係,我給你多講幾遍你就懂了。”

“銀河係中有個名叫太陽的天體,它源源不斷為我們地球上提供光和熱,若是沒有它,地球上便不會有生命,我們人類也將不複存在。據人類目前所探測到的,太陽係中隻有地球上才

有生命,不過近年來有科學家推測,火星上也可能存在過生命。火星是類似於地球的一個行星,與地球有不少相似之處,或許將來某一天我們人類會移居到那裡去。而且書書,你知道嗎?上輩子我還夢想著做個宇航員,將來好飛到火星上去,不過這僅僅也隻是個夢想而已,我知道它不可能實現…”

“書書…”

宋修濂見書書半天不回應,連著喚了幾聲,卻發現書書已經睡著了,心裡不禁一笑,這果然是個催眠的好法子。他將書書從自懷裡輕輕分離出來,給她掖好被子,說道:“書書,你下次若是還睡不著,我還給你講星係之間的故事,好不好?”

他躺在燈籠映照下的寒夜清輝裡,偶有幾聲鞭炮聲響,心裡一會兒喧囂溫暖,一會兒又落寞無邊。億萬星河中,能得遇你兩次,可見你我二人的緣分何其深厚。

可是書書,你大概也不知吧,即便你我日日相伴,夜夜共枕,我這心裡有的時候還是會感到落寞孤單。此番情緒與你無關,在我自,許是我活了好幾世的緣故,時過境遷,滄海桑田,性格多少有些偏執,不知哪個才是真的我自。

不過沒關係,這個隻是我諸多情緒中很小的一部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你我現下有了孩子,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我宋修濂不能保證給你們無儘的榮華,但我有綿綿不儘的愛意,悉數給你們。

書書,新年快樂!

宋修濂默默一聲祝福,摟著她一起沉入香甜的夢鄉。

春節過後不久,衙門開始了新一年的差事。去年縣衙出資在縣裡、鎮上以及部分村裡修建的幾所學校已經落成,今年春季正式招收學生。為提高蕪縣人民的整體教育素質,宋修濂施行六年義務教育製度,強製要求各家各戶的小孩七歲入學,必須念夠六年,十三歲之後自行決定去留。

宋修濂要求的是凡家中有小孩者,到了入學的年歲,不論男女,都得入學接受六年義務教育。可此事真正施行起來,卻是極為不易。

男孩子入學一事倒還好辦,基本上家家戶戶都給送學校去了。難辦的是女孩子入學一事,許多父母認為女孩子將來是要嫁人的,而且女孩子又不能科舉,讀了也是白讀,倒不如在家乾些活來的實際。

一些父母為了不讓家裡的女孩兒上學,各種理由百出,要麼說自家女孩兒身體有疾,無法上學,要麼說女孩兒精神上有缺陷,與人交流困難。理由千奇百怪,層出不窮,弄得宋修濂很是無措。

這些父母們的顧慮他不是不能理解,歸根結底還是女孩子不能科舉的緣故,他力單勢薄,即便他天天一份諫書遞呈到皇帝跟前,皇帝也不會同意他女子科舉之事。

縱觀曆朝曆代,沒有哪個朝代是允許女子參加科舉的。哪怕當今聖上如何英明,也不會為了女子讀書科舉一事,而壞了各朝代的綱本。

是以,宋修濂也就不再強製女孩兒上學讀書,一切遵從其父母的意願。父母若願意送,他自是歡喜,父母若不願意,他也不再勉強。

正月即過,很快就進入了農曆二月。楊柳拂堤,草長鶯飛,正是一年好春之時,蕪縣縣試悄然而至。

二月初八這日,卯時一過,縣衙門開,參加縣試的考生在衙役們的搜身檢查下,有序進入。宋修濂坐在禮房旁邊的考棚之外,麵前考卷堆疊如山,等待著考生們的到來。

閒坐之際,有衙役帶著一人來到他跟前,“大人,此人衣服裡私夾小抄,被我們抓個正著,請大人處置。”

宋修濂看向被抓的此人,年齡不過二十左右,身子微顫,哭著求他饒他一次,以後再不敢犯。本朝科舉製度森嚴,考場上一經發現作弊者,不論輕重,一律取消科舉資格,這輩子再不準踏入考場半步。

於此,身為考官的宋修濂自是也不例外,他取消了此名考生的科舉名籍,並且要衙役告知尚在搜身檢查中的其他考生,若是誰身上帶有小抄一類的紙條,趁早扔掉,不然後果有如此人,今生再不準科舉。

聞此消息的其他考生,紛紛驚出一身冷汗,有的慶幸自

沒帶小抄,有些帶了小抄的,趕緊默默扔掉,直到進考棚之時,依然心有餘悸。

宋修濂挨個兒念其考生名姓,而後在其作保的廩生的唱保聲中,將試卷發放給考生,考生根據試卷上的座位號進入考棚,隻待一聲鑼響,即可啟卷答題。

縣試共考四場,每場考一天,天亮時答題,日落時交卷。考題由縣官親出,考試內容不外乎四書五經文、詩賦、策論、經義等。宋修濂曾擔任過兩屆鄉試的主考官,一次會試的閱卷官,出份縣試考題自是不在話下。

這一世,他認為自最風光的時候,莫過於他中狀元遊街那日,以及擔任江南一帶鄉試的主考官之時。前者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的怡悅,後者有種“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闊慨。1

人的一生中隻能中一次狀元,任主考官卻可以有好多次,他還想著日後再做一次主考官,做一次會試的主考官,那才叫風光。

就是不知這風光要等到何年何日。

下午時候,天色尚早,已經有考生開始陸續交卷。宋修濂要旁邊的教官將試卷收好,待所有考生離開考棚之後,他方點了燭,於燈下細細批閱。

今年參加縣試的考生一共六百餘人,六百多份試卷皆由宋修濂一人批閱,一直到深夜,他批了三分之二餘。翌日一早,他起床來繼續批,差不多午時,他方將剩餘試卷批閱完,之後將考試合格者的名單交由相關人員填好榜,張貼在了縣衙門口。

一連幾場考試皆是如此,待到整場縣試結束,宋修濂方才睡了個舒坦的好覺。

江南仲春天,細雨色如煙。2

縣試過後,一連幾天陰雨綿綿,江南的雨密密斜斜,如煙如霧,朦朧中透著憂思與纏綿,宛若一個結著愁的丁香姑娘,多情又惆悵。

縣衙後宅的亭榭裡,李立瑩與李書書隔欄望雨,雨絲細細密密地落在水麵上,迷蒙空靈,嫋嫋渺渺。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3

為眼前的景象迷了眼,李書書忍不住念了兩句,而後又淡淡一笑,看向李

立瑩道:“這雨連著下了五六天,也該停了。”

李立瑩收回停在雨中的目光,回以她一笑:“晴天雖好,可我還是喜歡這樣的煙雨天。我們那邊的春天少雨,沒有這般美好的意境,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體會。小舅母,這雨真的很美。”

她純淨如孩子般的笑容映入李書書眼裡,李書書為其所感染,順著她道:“既是立瑩喜歡,那便再多下個幾日也無妨。”

“可是小舅母好似不喜歡。”李立瑩說。

“我啊…我沒有不喜歡。”李書書解釋,“就是這雨下太多了,人的心裡也跟著了雨似的,潮乎乎的,不太明媚。”

“是呢,小舅說你與肚裡的寶寶應該多曬太陽,那樣對你們有好處。所以,這雨還是停了罷,我也不想肚裡的弟弟妹妹天天泡在雨裡頭。”

李書書現下懷孕三個月了,之前的孕吐反應也已消失,身子還不顯懷,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前些時候,宋修濂給她找了個年輕阿姨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她每日裡除了吃睡,閒時也會在園子裡走走,觀花賞魚,聽風看雲,心裡倒也不覺得悶趣。

起風了。風夾著絲絲涼雨吹落到二人身上,李立瑩不禁打了個冷顫,拉著李書書往亭子裡挪了挪,坐到了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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