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連雨不知春去, 一晴方覺夏深。

蕪縣的春天與秋天一樣,短而急促,倏然而逝。幾場雨後, 漫長夏日疾疾而來。

六月,一年之中最為炎熱的時節, 樹上的蟬鳴聒噪個不停。午飯一過, 家家戶戶都避在屋裡午休,一些頑皮的孩童則趁家長休息間隙, 偷偷溜出門捉蟬玩。

三伏天氣, 孩子們熱的滿頭大汗,卻在捕捉到一隻蟬時, 高興地歡蹦亂跳, 緊接著又將目光鎖定到下一隻蟬身上。

縣衙堂前有顆梧桐樹, 幾隻蟬攀在樹上鳴個不停。聒噪之聲此起彼伏,一聲接一聲掠入坐於公堂之上的宋修濂耳裡,讓他本就不耐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堪。

蕪縣在他的悉心治理下,各行各業都朝著他理想之中的樣子發展, 農業、工商業、手工業、畜牧業、養殖業等全縣所有行業, 皆在原來基礎上去了一半賦稅,從業者每年除過繳納給縣衙十分之一的稅收外, 手裡還剩有良多。

而這些流入衙門的銀錢,宋修濂除過給衙裡兄弟們發放月給外,其餘全部投入到了蕪縣建設之中。農耕、學校、河堤,這三項是蕪縣建設重中之重, 所得賦稅的一半全用在了這上麵。

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便是如此。

而蕪縣各行業中唯有一行不可取, 那便是妓坊。蕪縣縣城有五家妓坊,皆掛在鵠落山鵠落寨二當家樊玉虎名下。樊玉虎此人,向來隨性慣了,專門與官府對著乾。不論是前任知縣,還是現任知縣,但凡是掛在他名下的產業,一分錢的稅收他也不給上繳,全部私吞自己囊下。

一年前,宋修濂隻身前往鵠落山救李立瑩時,曾被迫向樊玉虎允諾,隻要自己在任蕪縣知縣一天,便一天不封停蕪縣妓坊,並且不收繳其半分稅收。

原本樊玉虎靠著這五座妓坊也能讓寨裡的兄弟們活得很滋潤,可偏生不巧,去年冬天妓坊裡鬨出妓子咬死人一事。此事在蕪縣鬨得沸沸揚揚,許多顧客人心惶惶,嚇得不敢再去妓坊,生怕自己那根東西被咬斷。

妓坊的

生意也一落千丈。樊玉虎惱怒,帶著一幫兄弟去妓坊發泄一通。後來,他遣散了妓坊裡一些年長的妓子,從彆處買了好些幼女,要老鴇好生教習,慢慢地,妓坊生意才有了起色,一如當初。

樊玉虎不僅買賣幼女,還私開賭坊。宋修濂禁了賭坊,他不能明麵上來,便私下裡偷偷開了幾家。賭博這東西,隻要你開,便會有人嗅著味兒來。很快,樊玉虎的賭坊也漸漸有了起色,他又過上了以前閉著眼數錢的舒坦日子。

買賣幼女,私開賭坊,在宋修濂這裡是要受嚴處的。而且宋修濂也知此事,樊玉虎是他的仇人,背後是整個鵠落山,他不能一下子將其拿住,他要慢慢謀劃,新仇舊怨,到時連鵠落山一並給他端了。

如今的鵠落山已非往昔。當初一些有誌之士,因不滿朝廷的苛捐雜稅,在鵠落山落草為安。一直以來,他們秉持初心,懲奸除惡,劫富濟貧,為蕪縣百姓做了不少善事。

可是,初心易秉不易守,他們日子好過以後,漸漸地忘了初心,尤其到了樊玉虎這裡,驕奢淫逸,紙醉金迷,淫靡生活發揮得淋漓儘致。

外麵的蟬聲不住,宋修濂揉揉額心,心中煩亂,你善又如何,惡又怎樣,既是落了草,那便是寇。是寇,我就得除。

他將平日裡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官吏叫到跟前,與他道:“你去看哪裡有賣柏樹苗的,去買下來,全部買下,越多越好。”

官吏問道:“大人,您要柏樹苗做什麼?”

宋修濂訓道:“做好你自己的本職事務,不該問的不要問。去吧。”

官吏應道:“是!”便退了出去。

待人走後,宋修濂問身邊的成嶽道:“成嶽,你訓練的兵如何了?”

成嶽回道:“訓練有素,舍生忘死,隻待大人一聲令下,唯大人是從。”

宋修濂擺一擺手,道:“好,你去吧。”

“大人!”成嶽去之前,又問,“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剿匪?”

宋修濂看著前方,略一思索,道:“孩子出身之前,也就這兩個月吧。”

成嶽拱

手道:“屬下明白了。屬下告退。”

看人走遠了,宋修濂也離了公堂,來到內宅自己的住處。中午時分,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書書在屋裡睡著午覺,丫鬟翠兒為其搖扇驅暑。

宋修濂進來時,翠兒困得趴在書書身邊睡了過去,扇子也丟在了一邊。他在她肩上輕輕一拍,翠兒緩緩轉醒,看到是宋修濂時,宛若受到驚嚇,話都說不全。

“大…大…”

“噓!”宋修濂做個手勢,要她彆出聲,而後彎腰拾起地上的扇子,擺擺手,示意她到外麵去。翠兒會意,有些難為情地出了去。

宋修濂坐在書書身邊,拿扇子為她一下一下扇著。書書現下懷孕七個月了,肚子已經很明顯,夜裡睡不好覺,白天瞌睡便多了點,人也懶怠好多。孕婦怕熱,稍一動就粘一身汗,是以,宋修濂給她找了個丫鬟伺候著,不想那丫頭也是個懶惰的,給人扇著扇著就瞌睡了過去。

宋修濂看著熟睡中的書書一臉恬靜,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漸漸地意識開始不清,握扇的手垂了下去,一個不小心,腦袋磕在了床沿上,瞬間人清醒過來。

不怪翠兒懶惰打瞌睡,隻怪這天氣著實悶熱難耐,悶得人顱內缺氧,昏昏欲睡。宋修濂拿著扇子,起身出了臥房,經過外間的書桌時,隨手摸了本詩集。

外麵,翠兒候在簷下,見宋修濂從裡麵出來,忙施禮道:“大人。”

宋修濂對她一點頭,將扇子給他,“好生扇著,不許再打瞌睡。”

“是。”翠兒應了一聲,從他手裡接過扇子,低著頭走進了屋裡。

宋修濂從自家院裡出來,一直來到花園裡的涼亭下,他往美人靠上一臥,捧了詩集就讀。原想著外麵空曠,不易瞌睡上頭,不想字還沒看兩行,各種蟲鳴鳥唱,似一首催眠的曲子,催他很快入了眠。

他剛睡過去不多久,李立瑩就走了過來。

暑熱當頭,一般人這時候都避在屋裡午休,李立瑩卻沒有午睡的習慣。她在屋裡待了一上午,嫌悶得慌,便想著來園子裡走走。

園裡有假山

水榭,樹翠陰濃,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園子某處的牆上爬滿了粉色的薔薇花,李立瑩在牆下駐足良久,想起當年小舅教她畫的薔薇花。

她撫著其中一朵輕輕細嗅,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因為一個人,愛上一種花。當年你教我畫薔薇,從此再沒一種花如它一般,深種我心。一同深種的還有我的一顆——慕你之心。

她不知道為何會愛上自己的小舅,小舅太過優秀,身上似有種魔力,吸引著人到他跟前去。小舅的眼神有時候也很溫柔,微微一笑,脈脈含情,讓人不自覺深陷其中。

似漩渦,一旦卷入,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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