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1 / 2)

戌時, 縣衙門口聚集了一大批民眾,他們來問縣太爺討要說法。縣太爺放火燒山,惹了天怒, 天降大水衝了他們的村子,害的他們無家可歸。若是此事得不到解決, 他們今晚便鬨他個不停。

官差們謹遵宋修濂所言, 不能對百姓們不敬,不管村民們怎麼喊罵, 他們都隻能聽著受著。

“知縣大人呢?他怎麼不出來?當縮頭烏龜呢嗎?”暴雨聲中, 一村民大罵。

“就是,大水衝毀了我們村子, 我兒子娶媳婦的錢也衝沒了, 這理我找誰討去。”緊接著又一個聲音壓上來。

“還我們村子, 還我們田地。”

鋪天蓋地的聲音接踵而至,村民們一步步緊逼,眼看著就要跨過縣衙大門,連飛訣突然一個拔刀橫亙在前, “我看你們誰敢再往前一步!”

暴雨如注, 一時擋住了眼前的視線,幾盞明燈懸掛於衙門兩端, 在黑沉寒涼的夜中,搖搖欲墜。

連飛訣這麼一聲唬,村民們果然安分下來。不過這份安寧也隻維持了片刻,很快躁動聲又如洪水一般覆壓上來。

“你有刀我們就怕你了嗎?隻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你們這個樣子,跟那些貪官汙吏有什麼分彆?”

“鄉親們,我們與他們拚了, 今晚便是死在這裡,我們也要討出個理來。”

一些個村民身先士卒,直往連飛訣的刀上撞。連飛訣見狀,立馬撤刀入鞘,拿刀柄將人給擋了回去。心裡卻想,這暴民真就如洪水猛獸,瘋起來連官府都棘手。

村民們群情激憤,顯然是給人帶了節奏。收容所裡除過受災的百姓,其餘皆是鵠落山落敗的匪寇。這些匪寇中,有些個並非真心實意歸順於官府,他們對宋修濂放火燒山這種行徑痛恨入骨。

但他們現下失勢,無法與官府抗衡,便慫恿鵠落山腳下受了水殃的村民去鬨。村民們本就對宋修濂放火燒山一事心存怨懟,被匪寇這麼一鼓動,更是民怨沸騰,紛紛跑到縣衙來鬨,將宋修濂先前給他們的恩惠全然拋到了九霄之外。

連飛訣的刀柄如一把利劍刺痛了他們的心,被推倒在雨水地上後,他們重又爬起,再一次奮不顧身衝將上來。

“都住手!”

兩相爭執,鬨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聲音宛若雨中飛鷺,不輕不重落過來,在場所有人不由一僵,尋聲而望。

衙役們自兩側讓開一條道,宋修濂著一身官服從衙門裡走出來,他看著雨中呆望的百姓,不疾不緩道:“大家放心,我宋修濂做事後果自負,被燒毀的山林我會重栽,被大水衝刷的房屋我也會重建。雨夜裡寒涼,大家站久了會生病,快些回去吧,你們的家人還在等著你們呢。”

淒風冷雨中一陣靜默,很快就有人說:“我們憑什麼信你的話?”

宋修濂並不急於回應他們,而是脫下了自己的官帽,隨後一手伸向連飛訣,“飛訣,借你的刀予我一用。”

連飛訣不知他要刀何用,不過還是很順從地將刀拔出遞給了他。宋修濂接過在手裡,另一隻手裡拿著帽子,而後手起刀落,刀鋒利刃,不偏不倚正中帽子中心,頓時一頂沾滿雨水的官帽一分為二。

緊接著說道:“我宋修濂以此帽為誓,若是完不成以上兩項,我的官途便如此頂帽子一樣,官敗名裂,此生再不入官途半步。”

寂寂涼夜裡,雨勢漸歇,村民們的情緒也稍作緩和,又有人問:“那我們的房屋什麼時候能修好?”

宋修濂回道:“最遲明年春天。”

而後頭轉向連飛訣,“飛訣,好生護送村民們回去,不可出差池。”

連飛訣應聲“是”,也不管村民們意願,便帶著數十名官差將他們給送回了收容所。

翌日,雨停,天晴。

宋修濂早在兩月前就將栽種用的鬆柏苗準備好了,他給成嶽的訓兵營下發命令,要一部分士兵去鵠落山栽種樹苗,剩餘的則去受水殃的村莊建房修田。

鵠落山被燒毀了一大半,建在山頂的鵠落寨並未受到波及,士兵們從中搜羅出一筆數目不菲的錢財。據戶房掌管財務的官吏清算,樊玉虎名下財產不計其數,竟比蕪縣一年的

賦稅還要超出一倍之多。

宋修濂一拍案桌,直接一個“好家夥”,得虧儘早給他清剿了,不然匪窩裡不知還要私藏多少臟物。他將繳獲來的錢財,一部分用在了造林建房上,一部分用在了修築蕪堤上,其餘的則收歸縣衙,將來為民所用。

秋去冬來,冬去春又來,一晃眼半載已過。宋修濂當初許諾給村民的誓言早在開春時已兌現,他不隻將受殃的房屋修建好了,那些歸順於官府的匪寇也都有了著落。

蕪縣四麵環山,四座山頭皆有匪寇。為保自己的山頭不被燒毀,另外三座山的匪寇早在鵠落山被燒之時就向官府屈服了。

至此,蕪縣進入了一段和平安寧時階。

三月,春深花放,山秀水旎。衙裡最近事務少,宋修濂一得了空,全副心思儘撲在女兒身上。第一次為人父,他心裡難抑喜悅,待小孩之事上格外耐心仔細,吃飯時候抱著她,看書時候抱著她,若非女兒夜裡離不了乳娘,他怕是睡覺的時候也要摟著。

這日晚間,他逗弄小景沅玩了一陣,方才不舍地將其交到乳娘手裡。之後他去洗漱,待收拾完躺在床上後,窗外的一輪圓月恰好爬上梢頭。

明月皎潔,流瀉出一室清輝。李書書偎靠過來,無關痛癢說了句:“修濂,你真是個好父親,待景沅那麼好。”

宋修濂一陣莫名其妙,打笑說:“所以,你是吃你娃兒的醋了?”

他手捋了捋李書書的頭發,而後又撫上她的背,“書書,你上來吧!”這幾日照顧宋景沅身體多有疲憊,基本一挨枕頭就睡,今夜月色難得,自是不該辜負。

李書書沒有說話,身體倒是實誠的依了他言。甫一上來,宋修濂右手鎖住人後頸,將她帶到自己跟前,一吻覆上。

少頃,李書書不小心泄出了音。宋修濂微微一滯,很快滿地的碎光又動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明月西去,屋裡逐漸暗淡。

一番酣暢淋漓後,二人不知何時已顛換了位置,宋修濂貼在李書書頸窩,嗤嗤兩笑:“書書,你聲音那麼歡,怕是隔壁屋都

聽到了。”隔壁屋裡住著乳娘、孩子,以及蘭姨,丫鬟翠兒等一乾人。

李書書臉上不自覺滾燙,羞嗔一句:“都怪你!”

就在這時,一記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是一個女聲,聲音裡夾雜著焦急,還有一絲的小心翼翼。

二人頓然一滯,心下微驚。

“小舅!”不待二人回應,敲門聲又幾番作起。

宋修濂忙替李書書蓋好被子,而後穿衣下床開了門。一地清光映照下,李立瑩滿臉焦灼地立在門外,見到宋修濂後,她立馬說明此番來意。

“小舅,立承他今晚未歸家,我娘心裡麵著急,特叫我來求助你,問你能不能派人出去給找找。”

宋修濂這邊已合上了門,聽完李立瑩的述說,寬慰她道:“立瑩,你回去告訴你娘讓她安心,我這就差人出去找。”

而後又對著屋裡說,“書書,你先睡吧,我現下有件事去處理,忙完就來。”交代完,便同李立瑩一道去了。

他倆的話,門裡的李書書聽了個一清二楚,待她收拾好自己出來,門外早已沒了二人的身影。月光淡淡,有風拂過,樹葉沙沙幾響,投下一地碎影斑駁。

宋修濂回到堂前,將值夜的兄弟們喊起來,說明事情緣由,要他們出去好好一找,務必將人給找回來。

這些人隨在宋修濂身邊也有兩年了,對他這個外甥還是有所了解的。李立承此人不喜讀書,喜歡與幾個朋友聚在一起胡耍玩鬨,宋修濂先時還好生教導他來著,後來衙裡事務多了,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對他的管教也就少了。

再後來有了宋景沅,宋修濂閒暇時間皆費在了女兒身上,對李立承的關懷更是少之甚少,偶有幾次調查他的功課,不是見不著這小子人,就是這小子鬨病不見人。

倒把個宋修濂給氣著了,念著人已長大,不好再打罵,宋修濂也隻是輕微訓斥幾下,此事便擱置一邊,不了了之。

可這小子再怎麼渾鬨,也從未夜不歸家,今晚還是頭一遭。想至此,宋修濂便覺著頭疼,待人回

來了,定要給他好生管教,再不能任由著他性子胡來。

他坐在堂上等了近兩個時辰,久到他都打了一遍瞌睡,派出去的官差還不見回來。他起身在地上走了兩圈,正要出衙門看看時,官差們帶著李立承回來了。

宋修濂看了李立承幾眼,問他:“你去哪兒了?也不告知你娘一聲,害她擔心。”

李立承一副滿不在乎之樣,輕描道:“沒去哪兒,就在外麵宿了一會兒。”

“具體是哪兒?”宋修濂接著問。

“就…”

李立承抓耳撓腮,正要找一事由搪塞過去,旁邊的一名官差倒先替他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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