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李卻說的過於激動,突然連咳不止,嚇壞了緊隨身後的太監。那太監忙喚人端水取藥,卻被李卻擺手攔阻,正好前麵不遠處有一涼亭,宋修濂便將人扶至亭子裡坐下。

這藥不吃,水總該喝幾口,很快宮女端來了茶水,宋修濂就勢接下,倒了杯熱茶遞到李卻手中,“太子寬厚仁愛,心憂蒼生,更應該顧惜自己身子才是。”

李卻點頭應是,捧過茶水喝了幾口。他自記事起,便被反複告誡,不可大喜大悲,戒怒戒躁,恨憤更是要不得。

這些年來,他謹循此誡,養了副平和仁義的好脾性,今日話多一時興疾,五臟六腑受其牽扯,險些傷著身。

喝了幾口熱茶,身子舒坦許多,他指指對麵的位置要宋修濂坐。宋修濂依言坐下,方才李卻那番動靜,到現在還讓他心有餘悸,不由想起早朝後皇帝留他所說的話:

朕的這個兒子病苦,朕遍尋名醫,就連神佛也多處拜求,隻願吾兒康健如常,可事與願違,無有診策,朕心中多有愧疚。如今愛卿做了太子太保,願愛卿待他如朕,好生教導,不可貳心。

人生有八苦,病為其一苦。宋修濂看著對麵之人,不過十八歲的年紀,雖生於帝王之家,卻承受無妄之苦,心中戚然,竟生出幾分憐愛來。

他又倒了杯熱茶遞於李卻,李卻輕淺一笑,道一句:“老師待我好。”

隨後二人又聊了許久,太監高頃念及太子身體,正欲勸其回殿休

息,裴尚書及其次子卻來拜見。

李卻忙喚人傳進,很快裴文眠與裴銘起父子二人來到太子跟前,二人身後隨有十幾名侍從,侍從手裡均捧有梔子花卉,原是給太子送花來了。

李卻指了一處空地,要其將花擺放好,而後與裴文眠道:“舅舅費心了,甥兒多謝舅舅贈花之意。”

裴文眠隨心一笑:“太子與老臣客氣,倒叫老臣生疏。”

目光落至太子身邊的宋修濂身上,招呼道:“宋大人安好!現今宋大人是太子老師,本官還要倚仗宋大人好生教導太子。”

宋修濂以禮道:“裴尚書客氣,說什麼倚仗不倚仗的話,教導太子乃是下官本分,下官自當儘心竭力,好生教輔。”

裴文眠笑道:“有宋大人這句話,本官便放心了。你我皆效力於皇上與太子殿下,理應不分彼此,相攜相扶才是。”

宋修濂亦溫言和語道:“能與裴尚書共事效職,宋修濂莫之榮幸。裴尚書乃內閣次輔,官居高位,受人仰仗,宋修濂初來乍到,為官之路上還請尚書大人多多指教。”

裴文眠笑意漸深,嘴巴合不攏:“此當自然,宋大人不必客氣。”

言談語笑間,二人好生客套了一番。目光轉至裴文眠身後的裴銘起身上時,宋修濂笑容立時斂去,既而變得陰鷙深沉。

便是此人殺害了李立承。

京城有兩大衛隊,一隊是禁衛軍,一隊是侍衛軍,侍衛軍主要負責皇帝和皇宮的安危,禁衛軍除了負責皇宮安危外,還負責皇城治安戍衛。

裴銘起便是禁衛軍的副統領,統領兩萬禁衛軍。當初李立承來到京城,在謝廣筠的幫助下做了一名禁衛軍,白天接受訓練,晚上負責巡邏夜防。

宋修濂母親病危,寫信要他回家,就在他動身回家的前晚,夜裡換職城中巡邏,因不小心衝撞了當時醉酒街上晃蕩的裴銘起,給人活生生打死在了大街上。

裴銘起的命是命,他外甥的命便不是命麼?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宋修濂忍下心中憤怒,麵上佯裝鎮靜。他心裡十分清楚,太子是太子

,裴銘起是裴銘起,輔助太子與他手刃裴銘起並不衝突。

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很快他便恢複了神色,顏色一變,與裴文眠繼續虛與委蛇,假意言歡。

裴家父子送完花後,在太子宮中逗留一會兒便離去了。宋修濂也欲離去,李卻卻說自己還有些問題向他請教,恰好午膳時間,不如留下一道用膳。

宋修濂頷首,微笑應下。

宮城外,一輛馬車沿著宮牆悠悠駛出。

車廂裡,裴銘起問裴文眠道:“爹,那宋修濂不過一個祭酒,太子太保隻是一個虛銜而已,爹何至於屈尊紆貴,對他那般客氣,有礙於爹的身份。”

裴文眠道:“不懂便把嘴閉上,不可胡說。太子師承徐太傅,自幼飽讀詩書,尊崇孔孟之道,最是尊師重道,待老師比自己還要重。太子所尊之人,你爹我能不敬嗎?”

“太子太保可不僅是個虛銜,它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它代表著太子之意,我若不敬重,便是拂了太子臉麵。”

“非敵即友,不管宋修濂以前作何想法,現在他既然做了太子老師,便是與我們一條道上的人,我們當好以利用。”

裴銘起道:“可是爹,宋修濂可是晏首輔的學生,與禮部侍郎謝廣筠師出同門,謝廣筠又是三皇子的老師,以他師兄弟的交情,他宋修濂會為我們所用嗎?”

裴文眠道:“他當然會為我們所用。太子心地純良,待老師必是十分的心,那宋修濂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太子以十分的心待他,他必會以心換心,十分的回報。既是十分的心用在太子身上,我們所作所為又都是為了太子,我們與他共事一主,利害息息相關,他怎麼可能不被我們所用呢?”

“俗話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親兄弟不事一主慢慢都會疏離,何況他們是師兄弟,各事其主,遲早他們關係會變淡,甚至破裂。”

“我們現下最該防的是駐守邊關的那位。雖說你表弟現在是太子了,可是銘起,你不要忘了爹與你說過的先太子之事。”

銘起當然不會忘,當年朝爭中,先太子為他們當今聖上所殺害,錯失帝王之位。而他們的聖上,曾經也是三皇子。

“三皇子!”裴文眠道,“三皇子的臂膀一日不倒,你爹我便一日不安心。好在羌靖兩國已開戰,他原武彰‘戰神’的稱號也該跌下神壇了。”

“爹可是有了什麼計謀?”裴銘起緊問。

裴文眠道:“計謀嘛,自然是有。銘起,咱們裴家曆來出皇後,爹的姑母是先帝皇後,你的姑母是當今聖上的皇後,而你的妹妹,再過幾個月便要嫁入東宮,爹希望咱們裴家再出一任皇後,所以無論如何,爹都要想方設法輔助太子順利登上皇位。誰若阻攔,爹當除之。”

“是,爹,孩兒也當竭儘全力,保我們裴家百年聲譽。”

微風浮動,車廂裡的聲音漸漸收斂,馬車轆轆,拐了個方向,偏離宮城,離皇宮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