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漫長的折磨(1 / 2)

“…總之就是這樣了。”電話裡的男聲說道, “真不知道你要這些消息乾什麼用。”

“以你無關。”禪院甚爾嗤笑了一聲,“收錢辦事還打聽這麼多,真該讓你的那些‘客戶’知道知道你是個什麼德行。”

“彆彆彆。”男聲有些慌亂地說道, 然後仿佛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訕笑著說道, “這不也是要混口飯吃嘛…你要是再多給點, 我還能給你打聽的更詳細一些,就是不知…?”

“都彆。”禪院甚爾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然後站在門口看著人群往來的街道發呆, 長久長久地佇立,好像感覺不到疲憊一樣,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遠處的一顆微小的石子, 在風的吹拂下顫動著,好半天才勉強地翻過了一個麵。

禪院甚爾垂下眼,恍然自己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可是卻莫名地有些不動彈。

該去做些什麼呢?禪院甚爾茫然抬頭看著天空,一片無比澄澈的藍色,空闊的有些嚇人, 找不到雲彩, 找不到飛鳥, 找不到一個指引他該去往何方的道標。

已經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空氣中飄蕩著食物的香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隻吃了一口的上麵還鋪著大片叉燒的拉麵,肚子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卻仿佛有什麼東西早就塞了進去,讓他幾近艱難地才順著喉嚨的縫隙擠出了一塊生存的場地。

禪院甚爾甚至都有點習慣了,無論他怎樣搜尋尋找,都從中找不出一絲一毫禪院朔所說的另一個“他”的消息…他有時候在周圍無人空曠的時候會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記錯了?是不是方向不對?是不是還有什麼他沒有發覺的東西?不然為什麼會什麼都找不到?可至今還被蒙在鼓裡的禪院家, 再除了幾個高層之外無人知曉的身份,他又覺得說不愧是你嗎?就算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一塊寶石,藏於深海,要被人發現,也許隻有等到海洋被蒸乾的時候,從無儘的沙石中,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通過反射的光才能閃爍著進入人們的眼睛…

禪院甚爾自嘲地笑了笑,邁動著僵硬的腿,逆著人流晃晃悠悠,漫無邊際地行走著,一直走到了他自己設置的安全屋中,一言不發的安靜地將自己拋進了沙發中,愣愣地注視著雪白的天花板,然後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要合上眼睛,要乾脆地昏過去,要能控製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要一個沒有夢境的晚上…可是精神卻無比抗拒地將這一切他所希望的東西拒之門外。黑夜漫長的驚人,夢魘充斥著他的整個世界,流淌在天花板上,倒映在鏡子裡,矗立在他眼睛能夠觸及的各處,讓他隻能徹夜地在黑暗中不斷重複著入睡與驚醒,可清晨的陽光卻怎樣都不肯透過遮擋著窗簾的窗戶進入屋子。

禪院甚爾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了,就像他明明並沒有那麼喜歡吃橘子,卻總會在老板說著橘子很甜的時候買上幾個帶回來,明明懶得動手,卻每次都會將白色的莖剝得乾乾淨淨,可每次放到嘴裡的時候,舌頭上的味蕾給予他的反饋卻都是酸澀的驚人,最後的結果永遠是被丟到垃圾桶裡腐爛;

就像在完成懸賞的時候,他有時候會突發奇地要用疼痛、鮮血與傷口來證明自己是活著的,身體卻總是在最後一刻不聽話地主動避開,好像有人在他的耳邊說話,拉扯著他,不讓他留下致命的傷口;

就像是明明他已經將屋子內所有的裝飾全都破壞撤走,除了必要的用品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他也總是能感覺有人坐在半開的窗簾下的書桌後,桌子上擺放著一本書和一杯清茶,聽到他的腳步聲後朝著他望了過來……

可他能怎麼做呢?他隻能表麵平靜實則倉皇地逃離,試圖找到一個不會讓他受到“折磨”的地方,但是又被“殺了‘我’”的枷鎖死死地困在原地,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圈為他繪出了邊界,讓他每次要出去都痛苦無比。

但就好像皮筋不斷地拉伸,總會有崩斷的那一刻一樣,他在完成某次懸賞之後,忽然感覺天空中有禿鷲落下,蹣跚著步子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後,羽翼張開留在他的瞳孔中仿佛遮天蔽日。他試圖驅趕,試圖扭斷它的脖子,但它總是像他身後的影子一般如影隨形。他終於有一天選擇停下腳步,拿起刀用刀尖對準他的胸口,在胸膛上劃出長長的傷口,拽出還在跳動的心臟,遠遠地將其丟出,好像這樣禿鷲的眼睛就不會追逐著他的背影,就會停留在原地,被他遠遠地拋在身後再也不會起。

胸腔裡空了,不會再跳動了,他好像終於可以安眠。他聽著競馬場的聲音,大笑著衝了進去,一個一個的零被抹消掉,好像他這個人也終於可以拋棄掉自己,選擇以一種什麼樣的樣子來活著。

恭維,嘲笑,投射下來的燈光,往來的一杯杯仿佛泛著金光的酒水,來來往往在光芒萬丈又黑暗無比的世界裡的千人千麵,他隻感受到了空洞的暢快,夢裡終於除了他自己外什麼都不再存在。

可是,當晨光熹微,月亮隱沒,太陽初升,他清晰地聽見叮叮咚咚的聲音在半夢半醒的自己的耳邊響起,他所丟掉的東西仿佛在嘲笑著他的任性,他的不自量力,輕鬆的,自得的,在頃刻間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啊,對了,他恍惚地道,我怎麼會忘了呢?

[還喜歡嗎?]

不。禪院甚爾喃喃自語。

[本來很久之前就應該開始收購的…]

彆說話。

[…結果最近才空出手來。]

…求你了…彆說話…

禪院甚爾低下頭,手指用力捏碎了身旁的扶手,在驚叫聲中,他緩緩地站起了身,醜寶靜默著爬上了肩膀。

禿鷲的羽毛在空中紛飛,他跪在地上捧起了自己被啃食了的心臟,重新塞回自己的胸腔,用針、用線,用一切能夠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事物將傷口牢牢地縫上,用乾淨的衣服嚴嚴實實地遮住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好像這樣一切就都沒有發生過。

再堅持一會兒吧…

再嘗試一次吧…

再讓我感受到我的存在吧…

禪院甚爾笑出了聲,感受到了血液經過自己殘缺的心臟,努力地跳動著,疼痛著,他從沙發上坐起身,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機,撥通了裡麵已經快要被他拋之腦後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後接通了,但是無論電話內外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隻能聽見裡麵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