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苦夏(2 / 2)

灰白的大霧籠罩了夏油傑的身影,外麵的世界或許是彩色的,隻是在霧中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去,無論向哪個方向走去,周圍的景物都一模一樣,好像他一直都在原地打轉,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黑色、白色,最後又加上了連綿不斷的紅,在灰暗的世界中那樣醒目而又刺眼,他用手遮擋著視線,彆過臉不想要去看,聲音卻執拗地鑽入他的耳朵:“可惡!那原本應該是一次毫無難度的二級咒靈討伐任務…”

“產土神信仰…那原來是個土地神…是一級案件…[2]”

灰原…

“現在修養要緊,七海。”他聽到自己這樣說著,“任務交給悟吧。”

“…以後凡事都交給他一個人不就行了嗎?”

普通人…非術師…

夏油傑一時失語,他的喉嚨滾動著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愚昧的“人”造就了咒靈,最後卻是由我們來支付代價,這是公平的嗎?

這就是…我們應該得到的東西嗎?!

灰原…

朔…

我打不通你的電話,不是說好是二十四小時接通的熱線嗎?

告訴我該怎麼做…告訴我該用什麼來麵對…

一係列的事情混亂而又嘈雜,夏油傑隻是像一個受人操控的木偶一般,機械性地重複著相同的事情,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看,直到最後在灰原雄的葬禮上,夏油傑看到了匆匆趕到的五條悟,這才仿佛打破了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幻境,兩人對視片刻,相顧無言。

他們站在離葬禮現場很遠很遠的地方,灰蒙蒙的天空下甚至隻能夠影影綽綽地看到人影,以及由風帶來的來自於灰原雄父母的慟哭。

“明明拿了花,為什麼不去獻上?”夏油傑看著五條悟穿著黑白的西裝,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他這樣鄭重的打扮,可是在此刻他卻沒有任何想要調侃的心情,隻是牽強地扯起嘴角對著五條悟說道。

“等所有人都走了吧。”五條悟平靜地說道,“他們不會想要看見我們的。”

是啊,也許在灰原雄的父母看來,如果灰原雄不去做什麼咒術師,他們就根本不會失去那個讓他們驕傲的兒子,我們算不上罪魁禍首…不過也許會是幫凶也說不定。夏油傑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任務還好嗎?悟。”

“依舊是那個樣子,沒什麼特彆的。”五條悟這樣說著,蒼藍色的眼睛看著夏油傑欲言又止,“傑,你…”

“怎麼了?”夏油傑露出了一個有些疲憊的微笑,他從兜裡拿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叼在嘴裡,然後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看著五條悟說道,“悟,介意的話就稍微往…不,忘了你有無下限了…當我沒說。”

五條悟一時語塞,他看著遠處的葬禮現場,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模糊著融為了一體。

死亡是什麼呢?

五條悟在很久很久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是一點一點的,慢慢的從現實中了解到了有關死亡的定義。

死亡意味著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都會被時間的水流衝刷乾淨,意味著總有一天新的事物將會取代掉舊的東西,意味著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當你想起這個人的時候,你會很平靜的、用一種講故事的語氣來談論他,或許會有懷念,卻不再會有痛苦與悲傷。

但是這個世界又是很不公平的,它將記憶分成了三六九等,平淡的記憶會很快褪色,消失在茫茫的海洋之中,越是色彩斑斕恍若夢境的記憶就越是會深深紮根在人的腦海中,想要拔出就無法避免的會留下深深的傷口。有的人會用一個月的時間來撫平它,有的人能用一年乃至十年的時間緩慢而又艱難地走出來,而有的人卻隻能永遠都被困在原地,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傷口擴大腐爛,抑或主動伸出手將其撕裂,到最後吞噬掉自己。

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都沒有人能夠幫助它愈合,到頭來隻能靠自己…傑也是,我也是。

還真是不公平,不是嗎?朔。

“…你是不是瘦了?”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看著夏油傑,手中的花在陰沉的天色下,在夏油傑的眼中一點一點地腐爛,落在地上與泥土混合在一起,“不要緊吧?”

術師就像一場馬拉鬆…

“沒問題的。”

可如果等在終點的是…

“真的嗎?你的臉色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夥伴們堆積如山的屍體呢?

“放心。”

夏油傑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的是那隻飛在天空中的風箏,每每想起他都恨不得將見過那隻風箏的人人道毀滅,可是現在…朔,在夏天裡回憶夏天,是不是可笑之極?

“隻是單純的苦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