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想著。”蕭問水說。
雲秋又懵了, 隨即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在無聲地笑——他聽不見蕭問水的反應, 也看不見他,可是雲秋就是無端覺得,電話那頭的人在笑。
他有點小小的生氣:“嘿,我在認真跟你說話呢!”
蕭問水在電話那頭頓了頓, 然後說:“那就給我打電話吧,但是我不一定會接,你可以發短信給我。”
雲秋說:“好。”
蕭問水又說:“醫生告訴你了嗎?我給你布置一項作業, 你每天寫一篇日記交給我。你不在家裡的時候,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雲秋咕噥著:“他沒有跟我說,可是我肯定有進步的。你就看著吧。”
蕭問水在那邊“嗯”了一聲, 然後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 雲秋。”
雲秋又開始摳手機。興許是又聽見了刺啦刺啦的類似電流聲,蕭問水說:“才買的手機不要摳壞了,雲秋,我掛了。”
雲秋看著顯示掛斷的界麵, “哼”了一聲, 接著去騷擾蕭尋秋。不過蕭尋秋那邊可能是真的太忙,石沉大海。雲秋獨自跟他聊了一大堆後, 終於覺得無聊起來, 於是過去騷擾醫生。
醫生正在忙,原因是學校那邊職工名單有細微的調整。雲秋過來了,醫生很嫌棄:“去去去,小朋友, 你明天就要去上學了,美好日子即將到頭,這還不珍惜這個機會玩一晚上?”
雲秋說:“那我要去坐摩天輪,你陪我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醫生無奈道:“小秋啊,可是我這裡真的有事情要忙,下個星期叫先生陪你去好不好?”
雲秋開始認真生氣:“你們大人說話都不算話,明明說了今天你要陪我的。我不要你了,我自己去。”
醫生眼見著這個小孩又要往外跑,還是怕他出事,趕緊揪住他:“誒你等等,我給先生助理打個招呼,讓司機來接你過去。”
雲秋抗拒道:“我不,我不要見外人。”
醫生說:“小秋,你這樣不行,白天不是還能見外人嗎?要勇敢,我們送你去學校就是讓你勇敢的。”
雲秋煩悶地往沙發上一躺:“那我今天也不要勇敢了,我不要去了,你們真討厭。”
他就真的睡覺去了。先在ID卡上玩連連看。從上次出門開始,他斷斷續續地玩了很多次,現在遊戲積分前十排名的前八都被他頂替了,目測即將把蕭問水剩下兩個名額也擠掉。他哼哼地自言自語著:“大哥哥學習比我厲害,可是打連連看也沒有我厲害嘛。”
他沉迷上了和蕭問水的遊戲曆史記錄作鬥爭,玩著玩著睡了過去,沒多大會兒又被醫生叫起來吃飯。
雲秋一覺沒睡好,困得直打跌,吃飯也是胡亂扒拉了幾口,困困地洗漱過後就去接著睡了。
還不到八點,醫生到他房裡觀察這小孩蓋被子的情況,發現雲秋這個家夥居然真的就這麼睡著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感歎。他給他掖了掖被子角,也跟著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雲秋六點醒了,六點半的時候被醫生叫起來吃飯。
兩個人坐蕭問水派的車過去,並排坐在後座,除了司機以外,蕭問水的保鏢也過來了,負責幫他們搬運東西。雲秋一見到外人,開始害羞起來,一路上都正襟危坐,連眼神都不敢亂遞。
車子一路開過去,到了醫科大學分部,進去之後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
AD乾預學校和其他學校最大的不同,是不設置小學、初中、高中分部,而是按照患者年齡情況分成不同的班級,按照教學職能劃分區域。自病症求醫的患者群大多集中在一歲到五歲之間,這期間是家長發現自己的小孩表現異常,或者學會的東西極速退化的高發時期,同時也是人為進行乾預治療,最重要的一個時期。這個時期如果把握住了,某些高功能自閉症和普通自閉症甚至可以做到在成人後獨立生活,和普通人無異。
其中,高功能自閉症通常情況下智力正常或者不會出現明顯偏低情況,但認知障礙和語言障礙依然存在,智力高於常人的情況有,但是是極少數。這個概率,用醫生自己的話來說,“我從業十幾年了,雖然主業是基因學,但是AD患者也見多了,其中天才一例都沒見過。如果真的有自閉天才,我一定要把他抓過來做研究。這個概率,就跟兩個beta生出alpha的概率一樣大。”
常常有人將高功能自閉症與阿茲伯格(學者症候群)混為一談,雖然他們同處於ASD症候譜係,但是實際上是不一樣的。
而媒體經常大肆渲染的“天才自閉症”則充滿著炒作意味,其中繪畫能力炒作得最為厲害,所有人都企圖將這種病症浪漫化,來符合對於普通“沉默的天才”的幻想,從而獲取大眾同情心,以此來謀求暴利。
當年雲秋因為會畫幾筆,還曾被蕭尋秋抱過去興致勃勃地跟蕭問水討論:“我們秋寶寶會不會是個小天才?孤獨的小天才。”
蕭問水說:“你雞湯看多了吧。”
一句話把蕭尋秋噎得啞口無言:“為什麼不可能呢?我看秋秋以後會很聰明的。”
蕭問水就把雲秋的畫拿來給他看,淡淡地說:“精細能力不足,連筆都難握住,他的畫裡的色塊、線條全部是無意義的,正常畫畫的人至少知道自己在畫什麼,而他隻是在玩畫筆而已。他讀寫能力退化得最嚴重,這幅畫不能代表任何東西。”
而當年的雲秋錯過了最佳乾預時期,則是因為發現得太晚,且蕭父斷了蕭氏兄弟倆的人脈和資源,凍結了經濟來源,禁止給他醫治的緣故。
蕭父說:“自閉症,養不好就算了,養好了,指望他長大後知道自己的身世,回頭來對付你們嗎?斬草尚且要除根,你們兩個心腸太軟,乾不了大事。”
兩兄弟沒有彆的路徑,隻能自己設計乾預方案,可是他們都要上學,陪伴雲秋的時間很少,一來二去就耽擱了下去。
十三歲之前的雲秋,簡直是個噩夢。他是個高功能,學會了說話、認路、認字,可是他脾氣不好,喜怒無常,並且有一點暴力傾向,跟他們玩的時候從來都不知道輕重。最讓人崩潰的是他需要一遍一遍地教,並且無法理解、體察彆人細微的話語和表情。
比如雲秋自己擋了客廳進出樓梯的道,他們會問他:“你坐在這裡乾什麼呀?”
雲秋會說:“看電視。”而並不理解,他們是想讓他換個地方。
有一回蕭尋秋在學校裡踢球骨裂,回來休養,無法下地。雲秋過來找他幫忙開電視,蕭尋秋跟他解釋:“哥哥現在生病了,沒辦法下床給你開,你等大哥哥回來給你開電視好不好?”但是雲秋就發了脾氣,哭鬨著打罵蕭尋秋。
那一次蕭問水回來,差點動手揍了雲秋,蕭尋秋往死裡勸才勸下來:“沒事,我沒事,哥,你跟他一個小自閉症計較個什麼勁兒。”
車很快停了下來。雲秋因為是個小關係戶,證件、注冊學籍等等都提前辦好了,直接去宿舍搬東西就可以了。
出於安全考慮,學生宿舍都是單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