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問,讓唐文驥明顯一怔。
“我隻聽說是一個意外?”
霍仲南抿了抿唇,目光冷冷一閃:“我也是這麼聽說的。”
“嗯?”唐文驥狐疑地看著他:“你不在現場?”
“我在。”霍仲南冷冷掃他一眼,“我就坐在這裡,坐在他的對麵。”
坐在他的對麵?
唐文驥現在就坐在他的對麵。
那他的位置,豈不是……?
也許是被霍仲南的描述瘮住了,唐文驥臉上有刹那的驚悚。
“你就在現場……怎會不知道情況?”
“他告訴我。是個意外。”霍仲南眉峰微蹙:“你說得對,他很善良。他讓我不要埋怨任何人。”
唐文驥似乎有些疑惑,一眨不眨:“任何人是指?”
霍仲南微微一哂:“於家村人。”
唐文驥看著他微笑的麵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明顯從霍仲南的視眼睛裡看出了刺人的譏誚,以及嘲弄。
避無可避。
唐文驥坦然地看著他,“於家村的事,你都知道了?”
霍仲南默認。
唐文驥想了想,又問:“彆人告訴你的,還是老趙自己告訴你的?”
霍仲南眯起眼睛,“如果唐叔有時間,也可能再給我講一遍。”
好半晌,唐文驥沒有動靜。
他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想要怎麼開口。
霍仲南也不催他,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姿態慵懶,閒適,就好像在品嘗無上美味。
良久,唐文驥輕歎一聲:“原來這才是你找我來的目的。你知道你父親在於家村那件事,也知道是誰導致了那件事的發生。”
霍仲南淡淡看他一眼,看不清情緒,“要不我能找唐叔幫我出主意?”
唐文驥沉默,抿緊了嘴角,略略思考,又是重重一歎。
“你心裡是不是怪你於叔?”
“唐叔覺得,我該怪嗎?”
“不該!”唐文驥回答得毫不猶豫。
說完靜了半分鐘那麼久,他站起身親自為霍仲南的杯子裡添了些水,然後坐下來,與他對視著。
“當年的情況,太過特殊。在那樣的大環境裡,人的思想,意識,處理方式,還有人和人的關係,都和今天的我們不一樣。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很難理解我們這一輩人。阿南,那不是一個好的年代,更不是一個值得緬懷的年代,那個時代的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霍仲南說:“這麼說,我父親的事,確實是於叔做的?”
“可以這麼說,但這麼說並不完全對。”
唐文驥沒有猶豫,把當年的情況又和他說了一遍,不褒不貶,和權少騰調查得到的情況大抵差不多,甚至多了幾分霍仲南意料之外的真誠。如果他不是趙曜選的兒子,不了解趙曜選,如果單單隻是一個局外人,肯定能被他說服。
“時代的無奈,社會的悲歌,不是一句兩句話說得清楚的。阿南,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情放不下,那唐叔真的得勸你放下。在那個年代,你父親隻是一個社會的小縮影,受傷害的不止他一個人。我,我們這一代人,都是炮灰。”
可你們都活著。
霍仲南冷笑一聲。
“我了解了。”
“你和休休分手,就是因為這個?”唐文驥突然問了一句和事情無關的話題,眼神裡寫滿了擔憂。
霍仲南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一笑:“是。也不是。”
唐文驥深深吸氣,點點頭,無奈地說:“你能敞開心扉和唐叔說起這件事情,證明你還是願意放下。老一輩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於大壯當年還沒有和苗芮結婚,休休都沒出生,這些事跟她就更是沒有關係了。”
他突然打了個哈哈。
“休休和緒寧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從私心裡說,我是很認可這個兒媳婦的,按說,我應該勸你放下她,不跟她好,這樣她才可能嫁給我兒子呢。可是,唐叔不能這麼乾。休休是個好女孩兒,如果你們還有情,就不應該放棄他。這就是唐叔的建議。”
……
中午,霍仲南請唐文驥吃了個便飯。
順便在這座小院裡,請唐文驥觀看了趙曜選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
不知道是不是觸景傷情,唐文驥看到趙曜選留下的那些和於家村有關的東西時,當場淚如雨下。
這傷感是發自肺腑的,幾乎把陪同的鐘霖都惹哭了。
送走唐文驥,他回來就問霍仲南。
“霍先生,你還懷疑他嗎?”
霍仲南一個人坐在茶室裡麵,麵對著一壺清茶,目光寂靜,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