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聲嘶力竭(2 / 2)

大國小商 飄蕩墨爾本 10089 字 8個月前

在這個連轉身都困難的逼仄空間,潮長長一遍又一遍地衝刷這自己的腦袋,想要理清一條思緒。

關於現在的,關於未來的。

他打小就聰明,不管什麼事情,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

成年的他,好像變笨了。

即便有熱水的幫忙,腦子還是像亂了的毛線,一圈又一圈地,繞去了一個潮長長完全理不清的方向。

他有想過不管是什麼樣的職業起點,都要乾一行、愛一行、精一行。

他還想過要怎麼和其他庫管友好相處。

想著要向庫管前輩取經。

空蕩蕩的倉庫,寫滿了孤獨。

衛生間是這個倉庫最狹小、最簡陋的地方。

但潮長長就是不想從裡麵走出來。

或許,隻有空間的狹小,才能壓縮靈魂深處的孤獨。

水,就這麼嘩啦啦地順著花灑,傾瀉而下。

流過潮長長的臉,帶走含著鹽分的那一顆又一顆水滴。

他有和老爸的一言為定。

可是一言就真的能為定嗎?

在這個沒有人的倉庫,孤獨的潮長長,肆意地嘶吼,用儘了渾身的力氣。

都過了這麼久了,現在才想到要發泄,首負繼承人的反射弧也真的是有夠長的。

過去的十八年,他都習慣了不把這個世界放在眼裡。

這與生俱來的習慣,明明就應該已經深入骨髓。

可是,為什麼,現在的他,會這麼容易情緒失控。

是要在成年的最初幾個月,把小時候沒有流過的眼淚,都流一遍?

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真正破繭成蝶?

沒有太大容量的熱水器,早已貢獻完最後一絲的溫暖。

冰冷的水,透過發絲,劃過臉龐,淋遍身體的每個地方。

在這個隻能站在蹲式馬桶上淋浴的逼仄空間,被聲嘶力竭的發泄,抽光了所有力氣的潮長長,差點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衛生間彌漫著水汽。

冷的。熱的。

衛生間的門上,有一塊小小的鏡子。

因為水霧太多,鏡子從清澈到模糊,再到霧重成水直接滴下來之後的清楚。

關掉花灑,雙手撐著牆壁。

過了不知道多久,潮長長才轉過身來。

然後,他看到了鏡子裡麵的自己。

兩個月的時間,讓原本就立體的臉,變得更加輪廓分明,隱約能看到點歲月的痕跡。

鏡子裡麵的這張臉,讓潮長長感到有些陌生。

一向奉行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可亂的他,已經有三個月沒有理發。

太久沒有打理過的劉海,順著水汽,直接垂掛下來,遮住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

整個人都頹廢的不行,痞帥沒了,隻剩下了痞頹和痞廢。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潮長長問鏡子裡的自己。

發泄完了,生活還要繼續。

倉庫的小衛生間沒有掛浴巾的地方,就算有,潮長長也沒有帶。

說來有點好笑,生活環境的巨變,最讓潮長長沒有辦法接受的,不是浴室變得狹小,而是浴室裡麵,沒有透著Davidoff 冷水香氣的一整排白色浴巾,再怎麼用,都永遠有新的。

算是最後的任性,又或者是最後的堅持,沒有習慣的香氣和手感,潮長長直接放棄了浴巾這個並不屬於生存用品的存在,發明了自然甩乾的“專利”。

從頭發到身體,隻要願意甩,就沒有不乾的。

沒辦法繼續讓生活肆意,還不能讓自己頭上的水滴肆意揮灑嗎?

甩到一半,潮長長從浴室出來。

腳才踩出去一隻,就聽到了有人敲門。

敲門的聲音很大,好聽的聲音裡麵透著些許急切:“你在裡麵嗎?你再不開門,我就用密碼進去了。”

潮長長被嚇得縮回了浴室,打開一條門縫大聲喊:“在的,你稍等一下,馬上給你開門。稍等啊,稍等。”

一口氣連著說了三個稍等,沒有聽到回答絕對不敢出門。

“知道了。”女孩的聲音,帶點冷,又帶點安心。

潮長長用火箭發射一樣的速度,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還沒有完全甩乾的頭發,耷拉在額頭。

一滴水從發梢滑落,潮長長沒顧得上擦,就把宿舍的門打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女孩,手裡抱著一個大號的臉盆。

茶色的塑料臉盆,一點都不高級

裡麵放著一堆洗漱用品,牙刷牙膏毛巾什麼的。

都是潮長長沒用過,以前連見都沒有見過的牌子。

潮長長讓開一條路,請人進屋。

女孩卻隻抬頭看了一眼,沒有進來的意思。

女孩低頭在臉盆裡麵扒拉了兩下,找出一根不知道綁在什麼東西上的橡皮筋,遞到了潮長長的手裡。

潮長長不明就裡,愣愣得看著手裡麵的皮筋。

這種女孩子才用的東西,不管怎麼看,都和他完全扯不上關係。

女孩指了指他的頭發:“紮起來會不會就不滴水了?”

還在雲裡霧裡的潮長長,下意識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紮起他十八年人生中的第一根“衝天小辮辮”。

這裝扮,不可謂不滑稽。

幸好潮長長自己沒有看到。

再次後退一步,讓開了一條路。

女孩還是沒有進來,隻把手上的臉盆整個遞到了潮長長的麵前:“你今天來得晚,肯定沒有領到庫管的生活用品,我順手就給你拿過來了。”

“一號倉庫那邊有一個小食堂,你今天到的太晚,過了吃飯的時間,你明天早上開始,可以去食堂吃飯。”沒有了臉盆,女孩的手裡還剩下一個五連包的康師傅牛肉麵,“方便麵你會煮的吧?你要是餓了,今天就先吃這個。”

女孩就這麼走了,走得有些急,背影看起來,像逃跑,又像是趕路。

潮長長開門那一秒,女孩眼裡裝著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收回的急切和不安。

很短暫的一個瞬間,如果不仔細看,壓根就不會發現。

潮長長恰巧就看到了,他現在敏感地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表情?

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一會兒,潮長長忽然想到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這個倉庫的隔音怎麼樣?

站在外麵的人,能聽到浴室裡麵的嘶吼嗎?

這,都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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