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朝的這條語音,潮長長開的是揚聲器播放。
潮長長聽到了,斯念自然也聽到了。
“啊嘿,這位朝朝姑娘是不是一說到吃,就變得這麼可愛?”斯念聽完就樂了。
“可愛嗎?”剛剛睡醒的潮長長還有那麼一點迷糊,他潛意識裡麵,並不覺得【可愛】這兩個字和朝朝姑娘有什麼關係。
“那是相當的可愛!”斯念把潮長長的衣服扔還給了他:“趕緊的!等你半天了,把衣服穿上,我們去看看那大雲氏羊肉湯到底有多好吃!”
潮長長盯著自己的胳膊肘看了看,又黑又紫的簡直觸目驚心:“我這麼出去,會把人嚇到吧?”
斯念指了指已經被他扔到床上的衣服:“我這不是讓你把衣服穿上嗎?”
“就算是穿上衣服,那也隻能擋住背上的刮痧。你弄我一手、一臉、一脖子的,夏天的衣服再真麼穿,那不也還是嚇人嗎?”
昨兒個見雲之磊,潮長長就覺得自己的顏值,已經達到了人生的低穀。
哪曾想,沒有最低穀,隻有更低穀。
一天更比一天醜。
醜出風格,醜出高度。
“嚇什麼人啊?你就是中了個暑又不是毀了個容。隻要你自己不去關注,彆人壓根也注意不到你身上的這些痕跡。”斯·唯心論·念語錄即將線下出版。
“你現在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的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潮長長原本是想要感謝斯念“救命之恩”的。
就是這一番動靜下來,他又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人。
“本來就是啊,我思故我在。你不思你就不在。你人都不在了,刮痧的痕跡還能在?”斯念語錄第一章:“你從刮痧開始就一直也沒有照鏡子。你都沒看到過,哪裡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是帥還是不帥,可不就全憑你自己的想象?”
“臉上就算隻是點個美人痣,都沒辦法不被關注到吧?我都已經不是眉心一點紅,而是一片紫了。”潮長長反駁了一下,他就算不找鏡子,也能想象出來自己現在的樣子。
“不是吧,兄弟!我這可都是為了你過來的。”斯念用語氣表達了自己的震驚:“你總不至於讓我去和朝朝姑娘還有她爸爸吃飯,你就在這兒四仰八叉地躺著,都不作陪一下的吧?”
“你不是為了重走家族應訴歐盟的輝煌路才過來的嗎?”潮長長還沒有忘記那個忽而興致高漲的中國製造接班人。
“那我是不是因為,這件是事情是你和我說的才過來的?”斯念反問道,“再說了,你不是說對人姑娘沒興趣嗎?男為悅己者容,你都不喜歡人家,你管自己現在是人模還是狗樣啊?”
“你說的好有道理。”潮長長現在的狀態還沒有恢複到可以隨口辯贏自己曾經一手帶出來的隊員,“走吧,我們去會會【腳快有、腳慢無,手快有、手慢無,嘴快有、嘴慢無】的羊肉湯。”
雲朝朝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潮長長覺得印象深刻。
沒有刻意去記,卻經常可以一字不落地複述出來。
潮長長最近吃什麼都沒胃口。
唯獨雲朝朝堪稱【世界上最不方便麵】,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家裡出事之後,腦子裡有太多的東西要想。
吃吃喝喝什麼的,並不在可以占用他腦容量的範圍之內。
可他偏偏就記住了七步之後還要加一個生蛋黃的【雲氏泡麵】。
說不上來是因為味道出類拔萃。
還是因為那是雲朝朝親自下廚給她做的第一碗麵。
總之就是好吃。
按照這個邏輯來推論,雲朝朝極力推薦的羊肉湯,應該也是能讓人印象深刻的美食。
…………………………
潮長長和斯念來到了廠區的餐廳。
很多工人在大廳吃飯,李叔把兩人帶到了邊上的一個小包廂。
說是包廂,其實也沒有什麼裝修,電視什麼的,肯定也是沒有的,更像是一個隔間。
“這會兒沒事了吧?”雲之磊適時表達了對潮長長的關切。
“沒事了,就中了點暑。斯念刀到病除。”潮長長快速回應完,就趕緊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切換走:“早上行業協會的人有說什麼嗎?”
“說會全力支持。他們回去發個行業文件,看看有多少家要聯合應訴的。”
“那要是沒有呢?”這是雲朝朝關心的問題。
“反正我們雲姚織帶這次已經下定決心要應訴了,不管有沒有人一起,都應訴到底。”雲之磊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決心。
有些決定,做的時候會很困難,一旦下定決心,就沒什麼好退縮的。
“那主管部門呢?有沒有什麼意見和建議?”斯念問了一句。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信息,代表官方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
是聯合應訴還是隻有一家企業應訴,並不是這場反傾銷應訴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隻是雲姚織帶的單打獨鬥,那就隻是一件普通的“跨國糾紛”,找個資深一點的律師就好了,構不成一個有借鑒意義的行業事件,自娛自樂的成分居多。
“中國產業用紡織品行業協會說會把這件事情上報給商務部。商務部應該會派人過來指導,還會有專門針對這方麵的輔導和補助什麼的。今天剛起了一個頭,還沒有聊的特彆深入。”雲之磊一一作答。
“商務部啊。我們溫州打火機和歐盟打官司的那會兒,還沒有商務部。當時是外經貿那邊牽的頭,幫助溫州打火機打贏了中國入世之後發生的第一起知識產權壁壘案件。有沒有一個堅強的後盾,在這個時候顯得尤為重要。”
斯念一家人,見證了改革開放後,先富起來的那幫人的奮鬥史。
先有了強大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商人才會更有底氣。
“你們當時那個官司打了多久?”這是雲之磊關注的點。
“將近兩年,2001年10月告知要出台【兒童安全鎖】草案。2002年6月在歐盟正式立案。到2003年7月結束。”
“兩年的話,感覺是還好。”雲之磊評估了一下雲姚織帶的抗壓能力,“那這期間的外貿份額有很大的影響嗎?”
“完全沒有。因為草案算不上正式的法規,如果沒有人應訴,才會直接頒布,我們很快就應訴了。”涉及家族史的內容,斯念立馬就開始如數家珍:
“對方沒有想過我們會這麼強勢,和他們以前製裁中國企業,一製裁一個準,完全不一樣。一下就懵了。法案本身具有歧視性。拉鋸到最後,原告覺得自己沒有贏的希望,就撤訴了。這個法案從出現到消亡,一天都沒有正式執行過,算得上胎死腹中。”
“那你們贏得是挺漂亮的。”畢竟是不同的行業,雲之磊還得考慮有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
“溫州打火機的勝訴給了中國企業很多應對歐盟製裁的信心。後來溫州皮鞋什麼的,也都積極應訴。這些事情,說到底,就是個拉鋸戰,看誰的準備更充分。要是一上來就怕,最後就隻能是越來越被打壓。”
斯念說完,從褲子口袋裡麵掏出一張表格:“這是當年前前後後有幫我們完成應訴律所的列表。我來的時候查了一下這些律所擅長的領域,後麵坐了標記的這些,是我打了電話的。律所都還能找到。就是有的律師已經退休了。”
斯念褲子膝蓋位置的側麵,有兩個不算太大的拉鏈口袋。
體積雖然不大,卻像極了百寶箱。
感覺裡麵什麼都有。
中暑有刀片,應訴有表格。
“這個表格您拿著。”斯念把一張a4的表格給了雲之磊:“那幾家國外的律所我還沒有打電話,我口語不太好,回頭讓長長或者朝朝幫忙聯係一下。這份名單我手機裡麵有存,打印版雲叔您就直接拿著好了。”
“我們加個微信,你電子版也給我一份好了,就這麼一張紙,我怕回頭丟了。”雲之磊直接把二維碼點了出來。
原本很正常的意見事情,不知道怎麼的,就讓雲朝朝忽然來了勁兒,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插了一句:“雲老,人家估計是覺得你七老八十不會用微信。”
“沒有的事。斯念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意思?”雲之磊一點都沒有被自己的寶貝女兒給挑撥到,“你姥姥姥爺七老八十不還是微信、抖音都用的溜溜的?”
“誒,雲老啊,你可真是不地道,你這會兒說姥姥姥爺,我都想直接過去看看了。”雲朝朝眼看著沒有熱鬨可以看,就從挑撥無縫切換到了撒嬌。
“去唄。你自從去了yc國際,幾個月也不一定回來一趟,高考都考完了,也是該去看看了。”雲之磊順著自家閨女的話說。
“明天吧,等我把倉庫的塗鴉方案定下來了,就過去。”
雲朝朝決定今天就把塗鴉方案給確定了。
她原本沒想這麼快的。
看到潮長長這麼沒日沒夜地畫,和要畫不要命似的,雲朝朝最後還是動搖了。
她要繼續這麼懸而未決下去,也不知道潮長長最後會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
她是找過塗鴉藝術家是沒有錯。
但那都已經是在潮長長家裡出事之前半年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她就想著趕緊畢業,趕緊上大學,趕緊做點彆的事情,趕緊把潮長長這三個字從生活裡麵剔除出去。
壓根也沒有想過要和潮長長有什麼發展。
更沒想過,她會主動給潮長長規劃一條藝考的路。
人生,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和巧合。
把所有的不確定因素組合到一起,才有了最真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