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笑容,一點都不像溫室裡麗格海棠,倒是像極了雪地裡的見春花。
見春花,他為什麼又想起了見春花?
連帶著還有那個驕傲獨立的身影。
潮長長忽然理解了老媽的變化。
小半年的時間,現實改變的不僅隻有媽媽。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從溫室裡麵最難養的草,變成了沙漠裡的駱駝草。
還有爸爸。
從每天忙忙碌碌呼朋喚友,變成了婦唱夫隨,不願意給自己所剩不多的朋友添一點麻煩。
所以,潮長長也就不再對接下來的這一番對話,感到意外。
潮長長說:“板美社那邊,連外來務工人員都不願意住了吧?”
潮一流答:“你爸我這麼大個老賴,不就應該住在連外來務工人員都看不上的地方嗎?”
潮長長沒有再勸:“那我和你們一起回憶往昔的美好時光,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把家裡所有的保姆全都給鬨走,再把葛媽給欺負走,讓爸爸媽媽每天都圍著我轉,我總算是可以夢想成真了。”
“你得去念書。”潮一流也有自己的夢想,關於學曆的,他自己沒有好的學曆,就把這個希望寄托在了兒子的身上。
“那是當然啊,我肯定是要念書的,我答應了朝……葛媽,要考清華。”潮長長差點說漏了嘴,“文化課,我可以自學成才,藝考的培訓班,我也會去報一個,要知道是怎麼回事,然後,被夢想包圍的我,還要去找工作。”
“兒子看起來是不是陽光了不少?”潮一流問贏曼而。
“你兒子曬黑了。”贏曼而回了一句。
“我兒子明明是長大了。”潮一流一臉的自豪。
這表情,潮長長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他有點把持不住,又怕當著麵哭,會讓潮一流覺得他越活越回去了,就直接一把把潮一流給抱住了:“爸,我們會好的。你和媽還有我呢。”
“那是當然的,最多兩年吧。”潮一流拍了拍潮長長的背:“兒子啊,你也給爸爸一點時間啊,爸爸不會倒下的。”
“嗯,我和媽媽一起陪你,等這場風波過去。”
父子間的這個相互鼓勁的擁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堅定了一些。
潮長長其實知道贏曼而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時間點暈倒。
他一直都不上網,不想聽流言蜚語,也不想那些曾經捧他的人的踩踏,但斯念來參加發布會的時候,有給他帶來過一個消息。
潮家的第一高樓正式上拍了。
評估價:¥5,199,555,000
起拍價:¥3,640,000,000
保證金:¥360,000,000
加價幅度:¥15,000,000
延長報名時間,是公告發出去之後的兩個月,競價周期是一天。
贏曼而暈倒的那一天,就是競價的那一天。
從拍賣公告發出去,一直到競拍的那一天,一共吸引了13,625,766次圍觀,有超過六百萬人設置了提醒。
唯獨排在最上麵的報名人數,始終都是零。
一直到拍賣開始,都沒有任何一家企業,繳納拍賣保證金。
一場全民圍觀的某省第一高樓競拍,最後以流拍告終。
對於潮一流和贏曼而來說,這原本是一個巨大的希望。
在這個希望的映照下,很多以前的朋友,都想方設法地聯係他們。
希望能夠重修舊好。
評估價七折的起拍價,不可謂沒有吸引力。
最終流拍,斯念之前說的那八個報名條件要求高,肯定是一個方麵。
但更主要的還是,第一高樓的風水問題。
很少有那一場拍賣,會有這麼多人盯著。
說是史無前例,應該也不算太過誇張。
這一流拍,所有的希望,都跟著破滅。
老賴欠銀行的錢,從來也不是靜止的,遲延履行的逾期付款違約金利率,比銀行的利率要高出許多。
第一高樓越流拍,就越便宜,價格會越來越低。
欠銀行的也好,欠“死黨”的也好,那些錢都是利滾利的。
滾到最後,隻可能是資不抵債。
是的。
曾經的一城首富潮一流,他現在還不是一無所有的。
隻要。
第一高樓能夠有人接手。
可惜。
沒有。
再多的錢,壓在爛尾樓裡麵,都不能算是錢。
下一次拍賣會在什麼時候?
要等多久?
還會流拍嗎?
時間對於一棟爛尾樓的擁有者來說,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