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古川久彌沙而言,光天化日接到琴酒電話這件事,老實說有點刺激。
在她的印象中,這一世已經成為組織高層的琴酒是個喜歡發短信的人,且言簡意賅,能在10個字內表達完意思,絕不會多用一個標點符號。
——仿佛多開口說一句話、多打一個字都會妨礙到他高冷的逼格。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琴酒,在光天化日的現在突然給她打了個電話……會是因為什麼原因?
古川久彌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緩了一下,接通了琴酒電話,“喂,琴酒?”
對方冷冰冰的聲音順著信號傳來,“什麼事?”
古川久彌沙:……?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確定是琴酒給自己打的電話,而不是自己給他打的。
她的音調中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意味,“你給我打的電話,卻問我有什麼事?”
這人不是來刻意找茬的吧?
那頭冰冷的聲音中多了兩分不耐煩的意味:“今天淩晨1點36分,你給我打了個電話,什麼事?”
古川久彌沙恍然想起來,昨晚在車上,安室透拒絕將藥品給她後,她確實掏出了手機,打算不再和他多廢話,直接給琴酒打電話。
但她不記得她撥了出去……大概是後來他們兩人搶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按到了吧。
她“啊”了一下,然後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夢遊按到了,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琴酒:……
毫不意外地,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句嫌棄的:“蠢貨。”
古川久彌沙:……算了,是我的錯,我忍。
她深呼吸一口:“沒什麼彆的事的話……”
還沒等她說完,琴酒的聲音就驟然打斷了她:“一個小時後,西郊訓練場。”
然後也不等她答應,就徑自按斷了電話。
隻留著古川久彌沙對著電話那頭的“嘟嘟嘟”聲發呆。
古川久彌沙:……??不是,啥玩意兒,就不問一句她有沒有空嗎??
“臥槽這人有病吧!!”忍住摔手機的衝動,古川久彌沙在內心和係統怒吼。
“……宿主,我建議你現在儘快去和上司請假,從警局到組織的西郊訓練場,不堵車都要花40分鐘。”
淦!
古川久彌沙把差點捏碎的手機揣回兜裡,然後快步離開了食堂,回了二課。
請假的理由倒是現成的——先前在北海道時操縱飛機迫降導致的身體傷害,現在到了複診時間。
迫降事件雖然對外沒有公布“英雄乘客”的名單,但這件事早就在警局中傳遍了,有這樣一個下屬給警局爭光,二課新來的上司對古川久彌沙一向和顏悅色。
她這個請假理由合情合理,上司非常乾脆地揮了揮手,甚至不介意她後麵再補上假條。
古川久彌沙通行無阻地出了警局,直奔地下車庫。
一路上古川久彌沙一邊咒罵琴酒一邊將車開得風馳電掣,好幾次差點讓這輛剛從維修店提回來的愛車再次光榮負傷。
她陰惻惻地和係統開了口:“琴酒這次要是沒什麼要緊事,我一定掀了他的帽子,讓全組織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斑禿!!”
係統有些不確定道:“……這都過了四個世界了,他在世界一受的傷也早該好了吧?”
古川久彌沙咬牙:“我不管!”
說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係統,他為什麼今天中午才給我打電話?”
“什麼?”
“如果是因為昨晚我誤觸了給他打的那個電話,琴酒為什麼拖到今天中午才問我?不應該昨晚就直接打回來了嗎?”
——這個問題她在到達目的地後終於得到了回答。
她緊趕慢趕,終於踩著點到達了組織的西郊訓練場。
那是一棟建在空地上的高樓,分室內和室外兩部分,多是一些訓練設施。
她一個漂移甩尾將車停入車位,衝進樓裡,看向門口的守衛:“琴酒呢?”
正在輪班守門的底層成員被她咬牙切齒的氣勢嚇了一跳,“在、在二樓休息室。”
古川久彌沙懶得等電梯下來,直接走了樓梯衝上二樓,“哐”地一下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琴酒——”
然後她就被滿目小麥色的緊實腹肌晃了眼。
琴酒正脫了上衣半坐在床上,瀑布一般的金色長發披在身後,蓋住了背部大麵積的肌膚,隻露出星點的皮膚,上麵傷痕斑斑,都是陳年舊傷。
——倒是他已經脫成這樣了,帽子卻依舊焊死在頭上,讓古川久彌沙有點震驚。
古川久彌沙被震了一下,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倒是被看光的琴酒仿佛一個沒事人一樣,看到她這麼衝進來,也就皺了皺眉,連擋一下上半身的樣子都懶得做一下。
“沒人告訴過你,進房間要敲門嗎?”
……這熟悉的、夾槍帶炮的嘲諷將愣神的古川久彌沙喚了回來。
她挑眉,不甘示弱道:“沒人告訴過你,在和人定下約定前,要先確認一下對方的時間嗎?
琴酒語氣平常:“那不是約定。”
那是命令。
古川久彌沙:……怎麼辦,手真的好癢,好想揍他。
琴酒的嘴炮還沒有停,他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皺眉:“你晚了一分鐘。”
嚴格來說,她踏入這棟大樓的時候,正是和他約定的“一個小時後”,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但古川久彌沙懶得解釋,她直接嗆聲:“是啊,怎樣,不服你報警吧。”
——報了警我直接原地出警,刺不刺激?
出乎意料地,琴酒這次沒有被她激怒,隻是手腕一翻,“唰”地一下,揚起了一柄刃口輕薄的匕首。
古川久彌沙霎時警惕起來:“你乾什麼?殺人滅口?”
琴酒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仿佛寫了兩個字——有病。
然後古川久彌沙就看到他拿過床頭櫃上的消毒棉,伸手將那柄輕薄的利刃上上下下地擦拭消毒了一遍。
古川久彌沙:他要乾什麼?
係統不確定道:“對你動手前先給刀消個毒?”
古川久彌沙:“……那我要不要謝謝他?”
然後就見他手腕一轉,利刃在他指尖倏地轉向,對準了他自己的胸口。
——“嗤”地一下,切了進去。
古川久彌沙:……???
係統的解釋姍姍來遲:“檢測到琴酒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幾個傷口,最嚴重的那個在胸口,胸口肋骨骨折了一根,但沒有見血。”
古川久彌沙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他胸口的皮肉似乎確實微微凹陷了下去,周圍泛著青紫色的淤青。
——這是穿著防彈衣後,被子彈擊中所受的傷。
她反應過來:“怪不得他昨晚沒給我打電話,出任務去了吧,剛剛才回來。”
不過她很好奇:“能擊中穿著防彈衣的琴酒,嘖嘖嘖,哪位勇士啊?”
就在她和係統吐槽的時間裡,琴酒手中的薄刃已經穿過皮肉避開筋骨,毫不猶豫地一切到底。
然後隻見他手腕輕挑,便有“哢”地一聲輕響從他胸口傳出。
——被子彈衝擊力打得微微凹陷下去的肋骨被巧勁挑起,複回原位。
古川久彌沙回想著剛剛那令人牙酸的骨頭複位聲,咂舌:“嘖,你琴酒還是你琴酒,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這麼硬核的療傷方式,這麼多年了,她也隻在琴酒身上見過。
古川久彌沙看著琴酒連眉毛都沒動過一下的表情,覺得此時說什麼似乎都不太合適——讚歎、寬慰、幫助,都不適合出現在和琴酒的對話中。
於是她乾脆沿著剛剛的話題說了下去:“所以,你大老遠把我叫到這裡來,不是讓我來看你刮骨療傷的吧?”
琴酒還沒開口說什麼,突然休息室的門便被推開,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影走了進來。
“麥斯卡爾。”琴酒看向了門口進來的那個黑衣男人,“東西拿來了嗎?”
麥斯卡爾也不說話,就這麼走了進來,然後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桌子上。
古川久彌沙瞟了一眼,都是一些醫用器具,什麼消毒水棉簽碘酒之類的,還有兩板藥片,大約是口服的消炎藥。
她在組織待過,對完成任務後的這一套治傷過程再清楚不過。
古川久彌沙隻是看著這個寡言男人,心中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麥斯卡爾,一個究極社恐患者,比琴酒還寡言的男人,但十分擅長控製自己的氣息,是個潛行好手,天生吃殺手這碗飯的人。
先前這人與他和安室透同時接到“去北海道消滅叛徒”的任務,但在臨行前就說了他自己一個人走。
後來他們在北海道碰到了那麼多事,卻全程沒有麥斯卡爾的出現,甚至連莊園中……
等等,她突然想起,難道莊園中的平沼悟明並非死在安室透手中?畢竟這樣一個潛行高手……
但頃刻間她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莊園中當時有除了他們以外的人,係統一定能捕獲到,而且連安室透自己都承認了平沼悟明確實是他所殺。
那麼,麥斯卡爾去了哪裡?
組織中人其實很少有“組隊合作”的概念,除非真的是一些特彆熟悉的人,又或者是什麼大型任務。
畢竟組織中這些有代號酒名的核心人物一個比一個奇葩,真要天天聚在一起能直接把組織揚了。
所以她先前也沒怎麼關心麥斯卡爾人去了哪裡,畢竟在組織裡,做任務做到一半隊友離隊什麼的太正常了。
而他的樣子又不像去劃水摸魚了——畢竟先前琴酒隻是聽著他們的彙報就能把古川久彌沙噴得一文不值,如果麥斯卡爾真的劃了水,大概率早就被琴酒拉出來遊街示眾了。
但看現在他們兩個的樣子,琴酒對他還是信任非常,甚至昨晚的任務很可能就是他們兩人一起進行的,所以麥斯卡爾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曾經懷疑過,這個麥斯卡爾,很可能就是降穀零。
先前事情太多,她一直沒有機會驗證這個懷疑,沒有任務的情況下貿然去聯係他又太刻意,也許,她該趁這個機會將這件事提上日程。
或許是她沉思的時間有點久,又一直盯著麥斯卡爾看,社恐小哥終於在走進這個房間後第一次開口。
“納……”說道一半,似乎像是忘了她的名字一樣,仔細思考了一下,放棄。
“你一直看著,是托盤上的藥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什麼,”古川久彌沙回了神,她隨口胡謅了一句,“隻是想起來這種口服消炎藥吃了以後,最好不要接觸酒精,不然身體會出問題。”
說完,她向麥斯卡爾一笑,“還有,再次自我介紹一遍,我叫納塔菲。”
麥斯卡爾又不說話了,他就淡淡點了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古川久彌沙:……倒是很符合那個“zero”發短信時的緘默畫風。
大概是她這句話確實是在關心自己的身體,琴酒也並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他隨意掃了古川久彌沙一眼,然後拿過了桌上的消毒棉,“我會晚點吃藥。”
古川久彌沙心中默默白了他一眼:誰管你,最好你頭孢配酒,直接送走。
琴酒拿著東西,又看了她一眼:“先去三樓的射擊場等我。”
古川久彌沙一愣:“啊?”
琴酒嗤笑一聲:“不然你留下來,是想幫我上藥嗎?”
古川久彌沙:……告辭。
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餘光看到麥斯卡爾擺弄了兩下手機,然後抬頭對琴酒說:“伏特加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今晚能醒了。”
她就說今天怎麼沒看到這位琴酒的跟班,反而是麥斯卡爾跟在琴酒身邊,原來伏特加負傷進了醫院。
“嗯。”
琴酒答得很平靜,仿佛被放到的不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束起了背後的長發,準備給自己上藥。
驚鴻一瞥間,古川久彌沙看到他悲傷縱橫交錯的陳年舊傷,突然想到一件事。
——像琴酒這樣的高手,怎麼會讓人有機會走到他的背後傷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