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古川久彌沙的計劃後,赤井秀一什麼也沒說,隻是無視了她單方麵定下的“非陽台地方不準抽煙”的規定,靜靜地在房間裡點了一根煙。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抽完了這根煙,然後發現房間裡沒有煙灰缸,找了一圈,最後隻能開窗按滅在了外麵的窗台上。
古川久彌沙非常耐心地等他這一係列動作做完,才開口道:“所以你默認了?”
赤井秀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原來你不是在開玩笑?”
古川久彌沙被噎了一下,“……我看上去這麼有幽默細胞?”
赤井秀一笑了笑,“那是什麼讓你覺得,在任何非玩笑的情況下,我會答應你的提議?”
“現實的情況下。”
“哦,是嗎?我以為我在做夢呢。”
嘲諷力拉滿的赤井秀一讓她有些不太習慣,她歎了口氣,“彆賭氣,秀一,把它當一個付出回報率十分可觀的計劃來考慮,你會同意的。”
赤井秀一冷笑一聲,“我一直覺得你給組織留下的‘瘋子’形象不是演戲,現在終於確定了這一點。”
古川久彌沙終於也忍不住懟了回去,“原來你以前一直以為我是一個正常人?”
她站了起來:“需要我再給你解釋一遍這個計劃的萬無一失和一勞永逸嗎?”
“你管這叫萬無一失?”赤井秀一也逼近了她,“在你眼裡,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叫萬無一失?”
古川久彌沙有些不耐煩:“我說了我能活著回來!”
赤井秀一咄咄逼人:“你自己相信嗎?”
“我為什麼不相信?多少次我都是這麼活過來的?我哪次真正出事了嗎?!”
赤井秀一直接氣笑了,“你還想說從前的事?你做的那些危險的事情哪次和我提前商量了?哪次我沒阻止你了?你呢!?”
他伸手一把拽住古川久彌沙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身前:“你就這麼不把自己性命當一回事嗎?你死上癮了是嗎?!”
古川久彌沙想將手抽回來,抽了兩下卻沒抽動:“你弄疼我了!”
赤井秀一沒有放手,反而更加捏緊了幾分:“是嗎?這就叫疼了?你知道之後你還會麵對什麼嗎?”
赤井秀一逼近了她,綠色的眼瞳中跳起了瘮人的火焰,“要我先幫你感受一下嗎?”
在那一刻,古川久彌沙也突然意識到,“諸星大”的身份和赤井秀一並非毫無關係。
究竟是他骨子裡本來就有的瘋狂被灌輸到了“諸星大”的身份上,還是將那麼一個變態的瘋子扮演久了,他難免受其影響——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深吸一口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聽說我今天下午去哪了嗎?”
赤井秀一的瞳孔微微一怔,他當然知道。
她趁著他怔忪的間隙掙開他的手,揉了揉微微發紅的手腕,然後朝他一笑。
“你大可以來試試,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我可以保證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能做到一聲不吭,相反,如果我做到了,你能安心執行我的計劃嗎?”
對付瘋子,隻能比他更瘋了。
赤井秀一看著就這麼坦坦蕩蕩往床上一坐的古川久彌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
她笑得越發坦然:“你甚至不用擔心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在明天計劃之前,那些痕跡都能被完美掩蓋,沒有人會發現我們事先進行過‘演練’——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她從赤井秀一不敢置信的瞳仁中,看到了床上坐著的自己。
笑得像個怪物一樣的自己。
赤井秀一頃刻間逼近,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床上,聲線起伏間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顫抖。
“……你以為我不敢嗎?”
古川久彌沙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被她卡住的喉口微微沙啞,卻還能說話,“你為什麼這麼想?”
赤井秀一的指尖顫抖幾下,卻沒能再收緊,他伏在她的身上,啞然了半晌,終於再度輕聲開口。
“你在逼我。”
古川久彌沙歎了口氣:“……如果你願意稱之為‘逼迫’的話。”
事實上,古川久彌沙早就對上一世的赤井秀一做過同樣的事,如果說那一場確實是逼迫的話,這次卻又不太一樣。
至少在她看來,這一世的赤井秀一並沒有上一世那樣對她情根深種——她沒有像之前那樣,用他們之間的深厚感情去逼迫他做可能會間接傷害她的事。
她理解如今赤井秀一的拒絕,一定要說的話,除了那隻真·沒有心的人工智能薯條以外,沒有人能那麼乾脆地答應這種幾乎是“親手送同伴去死”的事。
雖然她無法向他解釋,這對她而言不是送死。
那她就隻能以事實來向他證明了。
刑訊與折磨的手段,在她身上不值一提。
……反正她身體感知一關,一覺睡過去就好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用善意的謊言來欺騙他,至少在明日之前,能讓他蒙在鼓裡,不至於抉擇地如此痛苦。
但很遺憾,她需要一個全盤知曉她計劃的人。
在她身陷囹圄後,將她的計劃一絲不苟地推進下去。
赤井秀一是最合適的人選。
赤井秀一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我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後悔做你的‘合作者’。”
他從她的身上翻了下來,在她旁邊躺了一會兒,“所以那位真正的公安臥底,是誰?”
古川久彌沙想了想,這事瞞不過赤井秀一,畢竟在原劇情中,赤井秀一自己就查出了他的身份。
她爽快道,“是蘇格蘭,但他不需要你幫忙掩蓋,如果不是這次事出突然,以他的能力絕不會暴露。”
赤井秀一怪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你親親愛愛的波本。”
古川久彌沙:……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也是來著。
但這就不用和赤井秀一說了,免得節外生枝。
“你就這麼說出來,不怕我直接推他出去把你換回來?”
古川久彌沙驚訝地回頭:“然後讓我和他兩個人一起死在組織手裡?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半晌,他歎了一聲:“你根本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從下午給我打那個電話開始,我就已經入局了。”
古川久彌沙翻了個身,看向了躺在她旁邊的赤井秀一,她已經很久沒有從這個視角看過他了。
“我不想騙你——是的,哪怕你今天拒絕我,我也會想辦法給你下藥,讓你睡到明天才醒。到時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局,你隻能按照我說的計劃走下去。”
赤井秀一不再說話。
古川久彌沙見他冷靜了下來,知道他默認了,便從他的床上爬起來,捋了捋衣服打算離開。
“我本來想指責你的狠絕,但你連自己都從不放過,每次折騰得最狠的就是自己,突然又覺得沒什麼立場了。”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其餘的我不能多說,但肉|體上的傷害在我看來,確實是十分劃算的付出。”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或許我這麼說你也不會信,但我還是想勸你……不用有太大壓力,不用擔心我,計劃開始後,你,或者說你們,才是最危險的一環,保護好自己。”
赤井秀一看著她往外走的背影:“接下來你要找蘇格蘭?”他笑了一聲,“如果連算是半個局外人的我都不同意,你覺得他會同意?”
古川久彌沙已經打開了赤井秀一的窗戶,正打算往外翻出去:“這就要取決於我的戰術了。”
說著她突然回頭,朝他一笑:“事實上,我隻會對你這麼坦誠,秀一。”
這句話並非假話,出自她的真心。
——前世今生,關於任何危險的計劃,她確實隻對他一人坦誠。
赤井秀一這人,骨子裡有一種和琴酒一樣的冷血與瘋狂,隻有他們這樣的人才狠得下心。
說完這句話,古川久彌沙乾脆地翻下了窗台,跳入了底下的灌木叢中。
她爬回自己房間的窗戶時,薯條看上去已經做好準備了——它把攢了好久的零食袋全部拆了開來,正吧唧吧唧地吃得滿桌子都是。
古川久彌沙看著一片狼藉的桌子:“……你這是在乾什麼?”
薯條咽下了嘴巴裡的薯片,含糊道:“吃東西啊!之後回到了你身體裡,誰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不把這些吃完太虧了!!”
古川久彌沙:……她就說吧,誰都可能擔心她,就這隻傻鳥不可能。
好在它在百忙之中的嘴巴還能抽出空來問她:“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怎麼樣了?”
“赤井秀一同意了,蘇格蘭明天也被我騙去了另一個地方接頭。”
它又用爪子拆了一包妙脆角,邊吃邊道:“蘇格蘭這麼好騙?”
“我直接拿出了他們平時聯絡的信件——那信件本來就是偽裝成水電費通知單的暗號紙,我什麼都沒說,就說今天在郵箱裡收到了水電費通知單,平時都是他負責交錢的,就拿給他了。”
說著她戳了戳薯條的頭:“還多虧你當時把審訊室那台電腦裡的審訊記錄都讀了出來,不然我們還得不到那麼多消息呢。”
薯條晃了晃腦袋,把她瞎戳的手指給晃開,“也多虧皮斯克他們自信於那台電腦的加密措施,覺得除了他和他手下,沒人能知道裡麵的內容。”
古川久彌沙揉了揉手指,笑道:“是啊,這本該是除了皮斯克以外沒人知道的內容。”
那如果泄露了出來,琴酒會懷疑到誰的頭上呢?
“對了,當年我們對組織進行的幾次騷擾打擊,你查到那階段時間皮斯克在乾什麼了嗎?”
薯條終於抬起了頭,圓圓的眼睛裡露出了笑意:“我們運氣很好。”
古川久彌沙眼前一亮,趴到桌子上看它:“快說說。”
“那段時間皮斯克正好競選議員失敗,在他和組織扶持的另外一名老資曆議員中,組織最終還是選擇的那個人。”
古川久彌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哎呀呀,還有這等好事?”
這可真是睡覺送枕頭。
當年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對眼前的一切現狀都有些迷茫,無聊得找不到事乾的時候,心血來潮地給組織找過幾次麻煩。
誰也沒想到當年的無心之舉,居然能在多年後的今天派上用場。
這難道就是好人有好報嗎?
薯條看她說了半天,都沒提到另外一個名字,想了想,開口問道:“降穀零你打算怎麼辦?”
古川久彌沙僵了僵,“他明天沒有任務,我在他飯後的茶水裡下了藥,至少能睡到我們計劃開始執行後才醒。”
他甩甩頭,嘟囔了一聲:“上個世界你對他感情還沒那麼深的時候,你在給他下藥前還記得去和他告彆。”
它說的是她在蛋糕和藥膏裡同時下藥的那一次。
“怎麼到了這個世界,你反而連告彆都不說了?”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你不會懂的。”
她不再說話,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躺倒在床上。
現在,她該布置的暗線都已經布置完畢,就等明天好戲開場了。
她想到今天她從審訊室中離開前,皮斯克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就是這種眼神,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第二天古川久彌沙難得睡了個好覺——今天本來就是她的休息日,沒想到還能被她拿來完成計劃,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宿主中午好,現在是東京時間上午11:34分……”
驟然出現的聲音讓古川久彌沙“唰”地一下彈了起來,倒把係統嚇了一跳,“怎麼了?”
古川久彌沙揉了揉頭:“……沒什麼,你這幾年都是寵物形態,突然出現在我腦子裡,一下子沒習慣。”
她看向窗旁邊的鳥籠。
海鷗的身體正靜靜趴在軟墊上,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羽毛還昭示著它的生機,古川久彌沙幾乎以為它已經被做成了標本。
她想了想,從桌上拿了一張紙,“唰唰唰”寫了幾筆,貼在了籠子門口。
“薯條睡著是去做拯救世界的大事了,強行喚醒將會導致世界末日,請不要動手哦。”
係統:“……你甚至還在最後加了顏表情。”
古川久彌沙拍了拍手,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畢竟你永遠不知道我們的計劃會被從哪個清奇的角度破壞掉。”
係統回憶了一下過去的遭遇,深表讚同。
“如果你離開時間長的話,它不會餓死吧?”
雖然係統和那具身體不算深度綁定,理論上來說,海鷗的身體出了事,係統不會跟著遭殃。
但還是準備萬全得好。
“不會,我在服下能沉睡一個月的安眠藥前,特意在係統那裡兌換了‘冬眠丸’,顧名思義,它就像是動物會在冬眠前補充一個冬季的熱量儲備一樣,吃下後可以維持三個月的身體機能。”
足夠海鷗身體沉睡一個月,維持三個月身體機能的藥物,時間上是足夠的。
“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冬眠丸花了多少好感?”
“……”
古川久彌沙走出房間時,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喝咖啡的蘇格蘭。
安室透在房間裡睡著,赤井秀一已經出門去做準備工作了,目前客廳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聽到動靜,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早。”
她回以一笑:“早,諸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