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籠罩下的山洞裡,衛燃主動結束了有關鬼子記者的話題,和周國昌相互幫對方檢查了一番,清理掉了各自身上並不多的螞蝗,隨後又幫那頭毛驢也把身上的螞蝗清理乾淨,並且給它準備了一小桶摻了粗鹽的雨水和一大抱新鮮的竹葉。
最後給鐵鍋裡添足了柴火,兩人約定好了值夜的時間和順序,衛燃立刻蜷縮在篝火旁的毯子上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第二天早晨六點,當完成二次值夜的衛燃再次睡醒的時候,山洞外的暴雨仍舊沒有停歇的跡象。
這倒勉強算是個好消息,至少身後那些追兵是絕對不可能追上來了,但有好消息就有壞消息,彆的不說,起碼山洞外麵不到20米遠的地方,已經多了一條混雜著大量枯枝敗葉甚至動物屍體的渾濁河流。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稍晚一些爬起來的周國昌憂心忡忡的說道。
“一晚上的時間,他們肯定已經找地方藏起來了。”
衛燃說話間已經移開了擋住洞口的竹竿,一邊將烘乾的雨衣披在身上一邊說道,“我們去那條河道邊上弄點木柴回來,這麼大的雨咱們是沒辦法繼續趕路了。”
“我們要繼續留在這兒?”周國昌說話間已經爬了起來。
“不然呢?”衛燃反問道。
周國昌愣了愣,最終還是披上雨衣穿好鞋子,和衛燃一起鑽出山洞,從那條泄洪溝的邊緣,撿來了兩大捆被山洪衝刷過來的枯木,順便也把那頭毛驢牽出來,拴在了不遠處一顆足以遮住風雨的大樹下麵。
就在衛燃借著大鍋裡的餘儘和不多的煤油重新燃起篝火,準備將背簍裡那些馬肉重新熏製起來的時候,正在山洞外麵用芭蕉葉接雨水的周國昌卻猛的鑽進來,壓著嗓子低聲喊道,“衛大哥,快出來!”
“怎麼了?”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抄起放在手邊的衝鋒槍,一個箭步衝到了山洞口的位置。
“你看那邊”
周國昌指著距離那條天然泄洪溝不遠的位置說道,“那裡是不是有個人?那顆榕樹的樹根那裡。”
聞言,衛燃循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就在被泄洪溝衝擊的幾條榕樹氣根之間,確實像是卡著什麼東西。
“剛剛我親眼看著順著水飄過來卡在那裡的”周國昌在旁邊主動解釋道。
“拿上槍,躲在山洞裡。”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拎著槍,貓著腰湊了過去。在他身後,周國昌也立刻拿上那支恩菲爾德步槍,蹲在洞口,將槍口瞄準了那顆榕樹氣根處卡著的人。
刻意給周國昌讓開射界,衛燃小心翼翼的湊到了那顆榕樹的邊緣,緊跟著,他便看到,那幾條被水淹沒了小半的氣根之間確實卡著一具屍體!
下意識的看了眼上遊的方向,衛燃抱著手臂粗的氣根小心翼翼的湊過來,抓住那具屍體身上的防水帆布,將它給拽了上來。
僅僅隻看打扮,就能看出來這人和昨天殺死的那兩個是同類,甚至,他的肩上,還斜挎著一支衝鋒槍。但他的腦袋,卻已經塌陷了足有碗口大的一塊。而且就連頸椎都折出了一個正常人絕對做不到的角度。
粗略的做了一番檢查,衛燃發現,這具屍體的身上除了有多處的骨折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槍傷或者刀傷。
這倒是讓他多少鬆了口氣,最起碼,這說明梁班長等人並不在他們周圍,而且並沒有和這些鬼子遭遇交火。
略作思索,衛燃摘掉了屍體身上的衝鋒槍,接著又取下彈藥袋和其他一些用上的東西,統一用對方身上披著的防雨布包裹好,臨走之前,他還不忘將這具屍體又推進了河道裡。
直等到這具屍體飄走,衛燃這才拎著搜刮來的東西回到了山洞口。
“真有個人?”周國昌離著老遠便問道。
“是個鬼子,估計是昨天晚上被遭遇山洪了。”衛燃說話間,將撿來的衝鋒槍遞給了周國昌,“你的了。”
手忙腳亂的接過衝鋒槍,周國昌憂心忡忡的問道,“這麼說那些鬼子就在我們身後?”
“不是壞事,至少證明它們被咱們倆引過來了。”
衛燃說完便側身鑽進山洞,先將撿來的一應物品晾起來,隨後一邊忙活著熏製那些馬肉條,一邊琢磨著身後那些追兵,以及昨天和他們分開的梁班長等人此時的狀況。
與此同時,就在與他們直線距離隻有幾公裡,中間卻隔著一座山頭的某顆榕樹下麵,幾條氣根之間早在昨夜便已經拉上了撐開的雨衣。這幾片雨衣的正下方,已經挖出了一個半米深的火坑,周圍還堆著從榕樹下撿來的各種枯枝敗葉。
在這燃燒了一整晚的火坑上,此時正架著一個蒸騰著水汽兒的搪瓷水壺,緊挨著的一個鬼子產工兵鏟的鏟麵上,更是放著一把正在加熱的馬肉條。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麼樣了?”
抱著槍的覃守正憂心忡忡的念叨著,他的手裡,還有一條纏著蛇肉的小木棍,正搭在篝火邊慢悠悠的轉著。
“問題不大”梁班長說話間,已經給盧克胳膊上的傷口重新換了藥。
“你是說他的問題不大,還是衛燃他們?”覃守正拿起一條馬肉一邊嚼一邊問道。
“兩個問題都不大”
梁班長給自己的竹筒碗裡倒了一杯熱茶,“這一晚上都沒聽見什麼交火的聲音,衛燃他們兩個卻不缺吃的穿的,隻要他們不迷路,問題就不大。”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盧克開口問道,“我們不能浪費他們給我們創...”
“至少也要等雨停了才行”
梁班長根本不給盧克說完的機會,端起倒滿茶水的竹筒碗遞了過去,“吃點東西喝口茶吧,我聽我們連長說過,你們英國人最喜歡喝茶了。”
盧克聞言張張嘴,最終也隻能點點頭,伸手接過竹碗,抿了一口根本沒有加糖選項的粗茶。
在雙方隔著一座山頭的耐心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場肆虐了許久的暴雨終於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並在極短的時間裡徹底放晴,進而又一次讓叢林裡蒸騰起了粘稠的水霧。
衛燃和周國昌藏身的山洞裡,兩人將熏製好的馬肉條全部裝進用了一上午時間準備好的幾個大竹筒裡封好,隨後又將所有的行李外加被淘汰的恩菲爾德步槍,全部裝在了毛驢的身上。
最後給這毛驢又喂了一小把粗鹽,兩人重新往自己和毛驢的身上撒足了防螞蝗的粉劑,周國昌也接過衛燃幫他擦拭過的衝鋒槍,牽著韁繩走在了最前麵。
在手裡拿著指北針的衛燃指引之下,兩人繼續在這叢林深處開始朝著目的地的方向穿梭。
幾乎同一時間,覃守正也背上了竹簍,拎著衝鋒槍走在了商人盧克的身後,而手拿指北針的梁班長,則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
這場暴雨過後,身後那些鬼子似乎也放棄了追捕眾人的打算,但無論是衛燃還是梁班長,所有人其實都清楚,那些鬼子很可能已經在曼西鎮等著他們了。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往曼西鎮的方向前進,期待著能在那裡得到駐紮的英國人或者遠征軍的幫助。
隨著時間的流逝,僅僅下午五點左右,叢林裡便再次暗了下來,摻雜著腐敗氣息的濃鬱霧氣也再次籠罩了視野。萬幸,這一晚並沒有降雨,兩撥人自然也就沒有停下腳步。
當衛燃和周國昌終於走到叢林邊緣,看到外麵連成片的水田時,也已經是第二天淩晨的六點多了。
小心翼翼的探身鑽出叢林轉了一圈,衛燃又回到了叢林裡,朝牽著毛驢等著的周國昌搖了搖頭,“沒看到有點燃的大樹,連個火星都沒看到。”
“那我們找地方等一等”周國昌立刻說道。
“彆等了,我們不能等。”
衛燃不等對方反駁便主動解釋道,“我們彙合在一起之後目標太大,而且盧克先生這樣一個白人太顯眼了,與其等著他們趕到之後一起去曼西鎮,不如先進去找那個英國軍需官求援。對了,盧克先生的匕首你沒弄丟吧?”
“沒有!在這呢!”周國昌說話間,已經從他的靴子裡抽出了那支格鬥匕首。
“把它給我”
衛燃說話間,已經解下了毛驢身上的黑鍋,將自己背著的武器和彈藥全都藏進了固定黑鍋的木頭框架裡側,隨後便開始脫衣服。
“你要乾嘛?”周國昌不解的問道,同時下意識的開始解下身上的武器。
“你不用動”
衛燃擺擺手,脫掉彈藥靴換上了一雙草鞋,隨後示意周國昌幫忙,把身上的螞蝗一一燙了下來。
“等下我自己先去曼西鎮裡看看情況”
衛燃說話間,已經將從毛驢的背上解下周國昌的包袱,將裡麵的東西一股腦的放進背簍裡,隨後把包袱皮圍在了腰間充當籠基。
“你自己去?不行,你會緬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