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覃守正喃喃自語般的說道。
“彆再讓我做第三次了”衛燃同樣喃喃自語的回應了一句,伸手接過了周國昌遞來的油茶。
潮濕但卻足夠涼爽寬敞的山洞裡,篝火燃了整整一夜,在時不時飄起的水汽中,眾人不但用篝火烤乾了身上的衣服和潮乎乎的毯子,而且還炒乾了被乾了被河水打濕的大米。
但最重要的是,他們也終於挖好了一個足夠梁班長躺進去的墓坑。
第二天一早,徹夜未眠的覃守正親自躺進仍舊有些發燙的墓坑裡試了試大小和深淺,然後耐心的等著衛燃給梁班長拍了一張遺照,這才用防水布將他仔細的包裹好抱了進去。
隻不過,出乎衛燃的預料,覃守正卻又取來一塊防水布,將原本屬於梁班長的盒子炮仔細包裹好放在了梁班長的胸口位置。
這還沒完,他接著又拿起藏有情報的雙頭槍油壺,擰開裝有紅色油漆的那一頭蓋子看向了衛燃。
見後者朝自己點點頭,覃守正卻隻是往身旁的芭蕉葉子上倒了些許的油漆便擰緊了蓋子。緊跟著,他又擰開另一邊裝有白色油漆的腔體蓋子,從兜裡摸出兩個大金牙塞了進去。
再一次擰緊了蓋子,覃守正一邊將這油壺和鋼盔以及裝有梁班長私人物品以及賬冊的德軍飯盒一起用油布包好放在了梁班長的腳邊一邊說道,“這些東西就放在這裡吧,萬一走不出去,總不至於”
“你不帶走?”衛燃詫異的問道。
“留在這吧”
覃守正一邊用提前準備的石塊壓住防水布的邊角一邊說道,“如果他們不相信這條消息,還可以趁著來這裡核實的機會把梁班長接回去。”
“把我的東西也放在這裡吧”
周國昌話音未落,已經從他的背簍裡取出了一個腰子形狀的鬼子飯盒。
衛燃記得清楚,這飯盒裡不但裝著相機的膠卷,而且還放著些緬幣、銀元和金條之類的值錢物件。
“你也把東西放在這做什麼?”覃守正不解的問道。
“如果咱們遇到遠征軍還好”
周國昌格外坦然的說道,“如果遇到英國人,這些東西早晚被他們搶了去。與其這樣,倒不如放在這裡,萬一咱們中間誰活下來了,這些東西就是他的盤纏了,總歸不會便宜了外人。”
說到這裡,周國昌還特意打開了蓋子,將裡麵的東西展示了一番,順便又拿起那卷緬幣胡亂分給眾人,接著又給每人發了一塊銀元。
“你這又是做什麼?”覃守正越發的不解。
“這些錢拿著,路上萬一遇到村子或者活下來了,總歸能買些吃的用的不至於餓死。”
話音未落,覃守正又拿出一個膠卷筒遞給衛燃,“衛大哥,這是最後一個沒用過的膠卷了,你自己拿著吧。”
“先等等”
衛燃接過膠卷筒揣進兜裡,轉身走到邊角的位置,取出重力刀,從那乾癟漏氣的救生筏上切下兩節浮囊,分彆將其中一端用繩子紮緊回到了尚未完成的墳墓邊上。
在覃守正等人的注視下,衛燃從自己的背簍裡取出個用防水布包裹的英軍飯盒打開放在一邊,隨後倒退了一步,拿起相機朝著毫無準備的眾人按下了快門,用相機裡那卷膠卷的最後一張記錄下了這個瞬間。
一番操作取出拍完的膠卷,衛燃從兜裡翻出個膠卷筒將其裝好放進了那對兒擺滿了膠卷筒的英軍飯盒裡,重新用防水布仔細的包裹好塞進了剛剛切下來的浮囊裡。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口說道,“把你們想留下的東西也在放這裡麵吧。”
聞言,周國昌第一個飯盒放了進去。緊跟著,覃守正也將梁班長的飯盒、佩槍以及那頂寫滿了正字的鋼盔和雙頭槍油壺之類的東西放了進去。
“還有嗎?”衛燃最後問道。
“等我一下”
覃守正拿起原本屬於梁班長的煙袋挖了一鍋煙絲,接著又掏出那枚打火機將煙袋點燃用力嘬了一口,把它放在墳前的一塊石頭上。
縈繞的澹藍色煙霧中,他從身邊的芭蕉葉上拿起一支毛筆,蘸了蘸提前倒在芭蕉葉上的紅漆,在一塊提前看好的石頭上鄭重的寫下了“恩師義誠五軍22師梁益民之墓”的字樣。
緊跟著,他卻又拿起那個打火機,在其中一麵寫上了“梁益民”,又在另一麵寫上了“匹夫有責”。
“梁班長叫梁益民還是?”衛燃試探著問道。
覃守正將那打火機和蘸滿紅漆的毛筆輕輕放在了煙袋的旁邊,沉默片刻後解釋道,“他給我們當先生的時候,叫梁義誠,字樂安。後來他參軍之前,給我們上了最後一課。
那節課上,他給我們講了八國聯軍,講了甲午戰爭,還講了1937年的盧溝橋和南京的大屠殺,他說匹夫有責,責在益國益民,責在驅除日寇。”
說到這裡,覃守正早已淚流滿麵,“梁先生說,他才疏學淺,不敢保證能益國,但願意舍了自己的命做些益民的事情。
那天他改了名字,參了軍。他臨走前最後說,他參軍打仗不求榮華富貴加官晉爵,隻想隻想做一些讓生民百姓能看見活路的事。”
“梁先生大義”
衛燃歎了口氣,他不知道,此時的華夏到底有多少梁班長這樣的人死在了戰場,各不知道有多少梁先生這樣的匹夫,正準備踏上戰場。
但他卻知道,正是有那些梁班長和梁先生的拋頭顱灑熱血,他在後世才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繚繞的煙霧中,眾人耐心的等待了片刻,直到那一袋煙熄滅,覃守正這才在一塊石頭上輕輕磕了磕,將這煙袋和打火機,全都放進了衛燃撐著的橡膠袋子裡。
出乎他的預料,就在他準備用繩子給這防水袋子封口的時候,小和尚色豪竟然也從他的背簍最底層拿出個金燦燦鑲嵌著各種寶石的小盒子,微笑著放進了防水袋子。
“這是什麼?”衛燃下意識的朝周國昌問道。
顯然,周國昌也不知道這個巴掌大的盒子裡裝著什麼,想都不想的用緬語問出了這個問題。但很快,隨著小和尚的解釋,他的臉上便出現了驚訝之色。
“國昌,那小盒子到底是什麼?”
覃守正忍不住跟著問道,倒是衛燃,已經用繩子綁緊了口袋,接著又在外麵額外套了一層橡膠浮囊重新綁好,隨後將其輕輕放在了秦班長的腳邊。
“舍利,曼西鎮寺廟的舍利。”
周國昌在一番溝通之後解釋道,“色豪小師父說,如果我們走不出去,就讓那塊舍利守護著梁班長。
如果他能活著出去,肯定會回來取舍利,到時候他會把梁班長帶回莫的村安葬,也會把我們的東西帶回莫的村,並且會在那一直等著我們。”
“但願我們都能活下來吧”
覃守正歎了口氣,起身取來提前砍好破開的竹片仔細的鋪在墓坑的上麵,隨後將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壓在上麵,在衛燃等人的幫助下,堆出來一個並不算大的墳包。
將最後一塊石頭放在墳包的最高點,覃守正拿起柴刀,去山洞外麵砍回來幾顆帶著葉子的細竹子,仔細的插在了墳包的最高點,同時嘴上不停的解釋道,“這是我們那裡的規矩,唉該有幾張黃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