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涅爾笑了笑,繼續一邊灑下種子一邊說道,「我的媽媽和我說過,戈爾曼叔叔也說過,能來這裡一起灑下種子的,或許和埋在這裡的人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一定都是值得無條件信任的人。」
「看來我多了三個值得無條件信任的朋友」季馬說著,也用力打出了一大把細碎的種子。
「彆太自信,你隻是個打掩護的,我也是…」衛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同時也憐憫的看了眼那些剛剛蓋上的花崗岩地磚。
「為什麼是三個?」同樣在撒種子的索恩不解的問道,「我們不是有7個人嗎?」
季馬在褲子上拍了拍手上殘存的草籽,「我從很早可就已經無條件的信任你和瑪雅還有維克多了。「
「你們的爸爸媽媽是做什麼的?」奧萊娜一邊撒著草籽一邊問道,最後還開玩笑似的額外追加了一句,「我可以無條件信任的朋友們?」
「我的爸爸媽媽是開旅行社的」
衛燃第一個答道,「在我小時候,他是開鄉鎮公交車的駕駛員,我的媽媽是售票員。如果再早已點兒,我就隻能打電話…」
「你這個華夏人就算了」
瑪雅翻了個白眼,轉而說道,「我和索恩的爸爸媽媽都是牧民,現在包括我的哥哥在內,他們都在救助野生動物,你們呢?」
「我的爸爸以前是因塔的礦工,我的媽媽是礦場食堂的廚娘。當然,這都是他們和我說的,「季馬開著玩笑說道,「我現在在想,說不定他們其實一直在騙我呢。」
「我們的爸爸是個漁民」
奧莉佳和奧萊娜異口同聲的說道,隨後又默契了追加了一句,「一個動不動就朝彆人揮舞拳頭的漁民。」
「我沒有我爸爸的記憶」
尼涅爾指了指不遠處剛剛重新擺好的那些地磚,「我猜他大概就在那些剛剛被埋葬的人裡麵吧,說不定就是挨著我媽媽的那一塊。」
「你的媽媽呢?」奧莉佳追問道,「她是做什麼的?」
「她是個普通的農民」
尼涅爾的語氣依舊平淡緩慢,「養了很多雞鴨,還養了山羊和狗。我們還有一大片菜地,種了很多蔬菜,每年到了豐收的時候,她都會製作很多罐頭,那些罐頭就和地窖裡的土豆一樣似乎永遠都吃不完。「
「和我的媽媽一樣」季馬深有同感的歎了口氣。
「這個話題我插不上話」
衛燃有意無意的往那些剛剛重新放好的地磚湊近了些,「所以不如我們聊聊小時候大家過的都怎麼樣吧?」
「我小時候過的很慘,非常非常慘。」
季馬下意識的摸了摸屁股,咧著嘴說道,「你們注意到剛剛那個老家夥了吧?他當時就住在我們的村子,每次我闖了禍,那個老家夥保證會用最新鮮的樺樹汁抽我鮮嫩的屁股。而我的爸爸媽媽,隻會在旁邊看著,隨時準備遞上來新的樺樹枝。」
「我已經開始覺得鮮嫩這個詞惡心了」
奧萊娜翻了個白眼兒,站在衛燃旁邊說道,「我和姐姐小時候過的還不錯,雖然我們的爸爸現在有點…有點過於負責任了。但在我們小的時候,幾乎滿足了我們所有的願望。」
「而且無論我們闖了什麼禍,都沒有挨過打。」
奧莉佳略顯得意的說道,「連訓斥都沒有,這一點我可以很自豪的說,幾乎每次闖禍,我們的爸爸都會和我們一起闖禍。然後再被我們的媽媽拎著耳朵去給彆人道歉。」
「我們的爸爸媽媽也差不多」
瑪雅帶著一絲絲微笑說道,「和你們不同,我們是個大家庭,包括索恩在內,我有四個哥哥兩個姐姐。但爸爸媽媽都很寵我們,而且足夠的公平,從來沒有偏癱任何一個人。」
「確實是這樣」
索恩一邊仔細的撒著草籽一邊用無奈的語氣開著玩笑,「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年爸爸不知道從哪弄到了一個特彆大的柚子,當時那是我們之前從沒有吃過的水果。」
「那個柚子一共有19瓣,這對於一個有7個孩子的家庭來說,是一道很難的算術題。「
瑪雅同樣無奈的說道,「後來包括爸爸媽媽在內的每個人都分到了幾乎大小均等的兩瓣。
「
「然後我們把剩下的一瓣柚子榨成了汁,兌上汽水給每人都倒了一杯。」
索恩說道這裡的時候咂咂嘴,「但是比然那個蠢貨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把大家吃剩下準備種在花盆裡的柚子籽也一起放進了榨汁機裡。」
「那是我長這麼大以來喝過的最苦的東西」瑪雅皺著眉頭咧咧嘴,「忘了說,比然是我最小的哥哥。」
「咕嚕」
除了專心播撒種子的尼涅爾,其餘人全都下意識的咽了一口似乎都帶上了苦澀味的唾沫。「我小時候很少見到爸爸媽媽」
衛燃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尼涅爾,一邊將所剩不多的種子仔細的灑在那幾塊地磚周圍一邊說道,「他們總是忙著工作,每天我還沒睡醒,他們已經駕駛著公交車出發了,等我晚上睡覺之後,他們才能回來。「
「聽起來就很無聊」季馬咧咧嘴,「還不如像我一樣挨打呢。」
「確實很無聊」衛燃拍了拍手,看向尼涅爾,「你呢?」
「比你的童年還無聊」
尼涅爾同樣將最後一點草籽撒出去,「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了蘇沃洛夫少年軍校學習,那是非常漫長的一段經曆。然後在快畢業的時候,我因為鬥毆被開除,那時候我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再後來呢?」奧莉佳捂著嘴,下意識的問道。
「然後我在戈爾曼叔叔身邊工作了差不多四年的時間,攢下了足夠的錢,也學會了英語。「
尼涅爾看向某塊地磚,「然後我偷渡去了加拿大,又從加拿大去了美國,現在,我已經是個美國人了,有穩定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
「真是不可思議的經曆」
奧萊娜頗為羨慕的嘀咕了一句,隨後開著玩笑,意有所指的幫著她的姐姐問道,「那麼,你有女朋友嗎?」
「我雖然沒有和伊萬先生有過接觸,但我在幾天前就從維克多的嘴裡對他有了了解。「
尼涅爾說話的同時甚至往後退了一小步,「所以我有女朋友。」
「什麼叫‘所以我有女朋友,!」奧莉佳攥著拳頭,近乎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有女朋友,她叫珍妮,是拉斯維加斯人,今年22歲,金發,是個標準的白左女人,但重點是,她不吸煙。」
尼涅爾眨眼間便一本正經的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所有人都清楚根本就不存在的女朋友。
「期待參加你們的婚禮,另外,我會戒煙的。」奧莉佳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兒,緊跟著卻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捂著嘴就開始嘿嘿傻樂。
恰在此時,監獄外麵也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同時,眾人的對講機裡,也傳來了戈爾曼的呼叫。
「看來我們該離開了」尼涅爾話音未落,已經邁步走向了監獄外麵的方向。
「我們也走吧」
索恩最後看了眼周圍的建築,招呼著妹妹瑪雅和妹夫季馬跟上了尼涅爾。
「維克多,你打算留下嗎?那我們先走了?」
奧萊娜話音未落,已經拽著她的姐姐奧莉佳,小跑著追上了走在最前麵的尼涅爾。
「這下你們能放心了吧?」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揣進褲子口袋,取出金屬本子裡的隨身酒壺,將裡麵所剩不多的酒液輕輕倒在灑滿了草籽的花崗岩地磚上,同時喃喃自語的輕聲念叨著,「他們小時候過的很好,現在過的也很好,我相信,他們以後也會過的很好。那麼…再見了,我的朋友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