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衛燃也立刻拉著他的爬犁湊了過去,試圖尋找到一些能拿來燒的東西。
然而,還沒等他找到目標,卻發現在隔壁已經坍塌的房間裡,傳出了一陣陣有氣無力的啼哭。停下腳步,衛燃轉身看向了隔壁坍塌房間僅剩的一扇窗戶。
他敢肯定,如果沒有這場戰爭,這扇帶著濃鬱沙俄風格裝飾的窗戶一定格外的漂亮,可現在,除了安裝在外麵的防盜鐵欄杆之外,裡麵卻根本沒有窗子和窗框,取而代之的則是堵住窗戶的磚頭。
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衛燃將手伸進防盜護欄的縫隙,從堵住窗戶的那堵磚牆上抽出兩塊磚頭露出個隻有十厘米見方的小洞。都不等他把眼睛耳朵湊上去,那有氣無力的啼哭也清晰了許多。
取出手電筒捅進孔隙裡短暫的打出一道昏黃的光束,衛燃在看到這個坍塌的房間裡麵的景象時卻愣住了。
這個並不算大的房間已經被坍塌下來的天花板埋掉了大半,僅剩的一小塊空間裡,正有一個瘦脫了形的年輕女人,裸露著一側乾癟的乳防靠在壁爐的邊上。
在她用身體堵住的壁爐裡,還有個看起來最多不過兩歲的小嬰兒。當燈光照上去的時候,這小嬰兒已經從那女人的懷裡滑落,他的一隻腳似乎也踩在了壁爐裡一個燃著餘儘的鐵皮桶上。
而那個女人,此時仍在掙紮著,試圖將手伸到那個小嬰兒的邊上,讓他遠離那個危險卻又溫暖的鐵皮桶。
但是,她卻明顯做不到了,她的嘴角已經溢出了暗紅色的血液,她的後背上,都還壓著一根從天花板上坍塌下來的木頭房梁!
回過神來,衛燃立刻熄滅了手電筒,並以最快的速度換成了剪線鉗,用儘力氣剪開了那些足有小拇指粗的防盜欄杆之後,粗暴的推倒堵住窗戶的磚牆,以最快的速度鑽了進去,
“我來幫你”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在那個燃著炭火的鐵皮桶提供的微弱紅光中,將那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嬰兒從打掃的格外乾淨,而且鋪著小褥子的壁爐裡給抱了出來。
用毯子護住嬰兒和那個女人,衛燃打開了這才打開手電筒檢查了一番,萬幸,這個小嬰兒腳上的羊毛氈襪足夠厚實,她隻是被燙到了,但也僅僅隻是腳掌紅了一片,並沒有被燙傷。
“他沒事”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幫那個女人將撩起的上衣下擺拉下來,隨後略顯笨拙的抱起那個小嬰兒,將他的白嫩嫩的腳掌給那女人看了看。
“她是個...女孩”
那個腰椎已經被坍塌的房梁砸斷,衣服都被血染紅的瘦弱女人有氣無力的說道,“她...她叫加琳娜,加琳娜·瓦倫丁....瓦倫丁諾夫娜·艾特曼。她的生日...是...1941年...9月..9月9日...她的爸爸...是...是...馬拉雪橇...運輸隊的...瓦倫丁·彼得...彼得諾維奇·艾特曼。”
“她叫加琳娜·瓦倫丁諾夫娜·艾特曼,1941年9月9日出生,她的爸爸是馬拉雪橇運輸隊的瓦倫丁·彼得諾維奇·艾特曼。”衛燃一邊重複著,一邊將這小嬰兒稚嫩的小手湊到這個年輕媽媽的嘴邊,讓她有機會最後親吻一次自己的女兒。
“對...對...”
這個嘴角溢血的年輕媽媽輕輕的親吻著這個小嬰兒的手心,在上麵留下了一個血漬吻痕,同時也讓眼淚砸在了這小嬰兒的臉上,又順著那張消瘦的小臉往下滑,最終滴落在了領口上,用布料縫製的鐮錘標誌上。
“我會照顧好她的”衛燃一邊將這嬰兒放在對方的懷裡一邊繼續說道,“你叫什麼?”
“芬妮特...”這位年輕的媽媽有氣無力的答道。
“聽著芬妮特”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了祿來雙反相機,“再堅持一下,讓我給你們母女拍下最後一張照片吧,加琳娜需要一張她和媽媽的合影陪著她渡過戰爭結束之後的日子,她更需要知道她媽媽的樣子。”
“謝...”
“不用說話,省著力氣抱緊加琳娜看著鏡頭就好了。”
衛燃一邊說著,已經無所顧忌的用手電筒的光束對準了這對母女,同時將匆忙調整好的相機對準她們按下了快門。
這樣的光線,這樣的拍照環境,他根本不確定能不能拍下來什麼,但他知道,他必須要給這對母女給留下些什麼才行。
“你還有什麼心願嗎?”完成了拍攝的衛燃一邊收起相機一邊問道。
“沒有了...”芬妮特任由衛燃抱走了她的女兒,囈語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而那個被衛燃抱在懷裡的小嬰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一樣,也再次開始了有氣無力的啼哭。
默不作聲的收起了手電筒,衛燃坐在了壁爐的另一邊,摸黑取出了裝滿蜂蜜的隨身酒壺,擰開蓋子湊到了小嬰兒加琳娜的嘴邊。
當甜蜜卻富含能量的蜂蜜流淌進她的小嘴裡的時候,這個同樣在忍饑挨餓的小家夥立刻停止了哭鬨,無師自通一般雙手抓住銀製酒壺,都著小嘴一下下的吮吸著自出生之後幾乎就沒有嘗到過的甜味。
但衛燃卻根本不敢讓這個小家夥多喝,所以僅僅隻是三兩口過後,他便收走了酒壺,摸索著找到半根蠟燭點燃,借著這微弱的火苗觀察著這個即便沒有坍塌也格外狹小的房間。
這裡除了有一架被坍塌的房頂壓跨的縫紉機之外,隻剩鐵架子的床底下還有兩個並不算大的木頭箱子,其中一個箱子裡,放著一小桶煤炭和已經劈砍開的幾根木柴,另一個箱子裡,卻是一頂頂五顏六色的棉質布瓊尼帽,以及幾片列巴和半隻放在搪瓷盆裡,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後腿,但他卻知道,這隻後腿一定已經被煮了很多次……
回過神來,他拿起了一頂帽子,毫無疑問,這些八成是給小孩子戴的,而上麵那些統一樣式的價簽,以及箱子裡尚未縫製上去的布製價簽,也足以說明這些帽子似乎是隔壁的國營商店安排給這個女人的工作。
略作思索,他將那個小嬰兒也放進了裝有帽子的箱子裡,隨後又從床上扯下一條羊毛毯子,將這小家夥連同那箱子全都包裹了起來。
將這兩個箱子抱到窗邊,衛燃又找來那把鏽跡斑斑的鋸子,將那根仍舊壓在芬妮特的背上,足有大腿粗細的木梁小心翼翼的鋸了下來。
最後將芬妮特抱進了鋪著毯子的壁爐裡,衛燃最後從她的手上取下一枚戒指攥在掌心,另一隻手拎著那個仍在燃燒著炭火的鐵皮桶,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這個隨時可能徹底坍塌的小房間。
借著窗外夜色的掩護,他先摸黑將兩個木頭箱子牢牢的綁在爬犁車上,隨後又把那根親自鋸下來的,大腿粗不到兩米長,一頭還染著血的木梁用繩子拴在爬犁車的尾部。
最後把那個尚有溫度的鐵皮桶放在了兩個木頭箱子之間提前預留的縫隙上,他這才裹緊了身上的毯子,拖拽著爬犁車,一步步的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