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肯定會活下來的”
馬特維說話間,已經戴上了帆布手套,伸手將籠子裡的那隻老鼠拎出來塞進一個捕鼠籠子,並且毫不猶豫的遞給了衛燃,同時帶著濃濃的歉意說道,“如果不嫌棄就拿著吧,這些老鼠雖然很可能是因為吃了人肉才長這麼大的,但我猜孩子們肯定需要它們提供的營養,而且這總比吃人肉要...”
“我們的孩子沒有吃過一口人肉”剛剛還一臉遺憾的柯娜此時格外認真的說道,甚至語氣中都有一絲絲不加掩飾的憤怒。
“抱歉,我是說...”
“我明白”
衛燃沒有接對方遞來的籠子拿在手裡,反而主動朝著對方伸出了手,“不管怎麼說,馬特維,謝謝你的饋贈,我們不會誤會你的,而且這些老鼠確實可以救孩子們的命。
但是這隻就算了,我們有這隻就已經足夠了,當然,還要謝謝你送我們的捕鼠籠子,它們一樣重要。”
“不用謝,拿去吧。”
馬特維將沒能送出去的老鼠又丟回了身後的爬犁,順手從筐裡拎起兩個捕鼠籠子硬塞給衛燃的同時再次問道,“你們住在蘇維埃銀行後麵的麵包店地下室?”
“對”柯娜再次趕在衛燃開口之前進行了確認。
“有機會我會去那附近抓老鼠的”
馬特維說著,已經推著他的爬犁離開了這棟廢墟,同時不忘儘量加大嗓門說道,“一定要活下來,春天的時候,我在動物園等你們帶著孩子過去參觀。”
“你和小動物們也是”柯娜有氣無力的回應道。
目送著馬特維鑽進了不遠處的另一棟廢墟,衛燃立刻說道,“柯娜,你還有力氣走回去嗎?”
“有,我還能自己回去。”柯娜說著,接過了衛燃遞來的三個捕鼠籠,以及那隻關在籠子裡的肥碩老鼠。
“讓維亞太太來決定孩子們能不能吃這種老鼠”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她沒意見,等我回去之後,我來處理這隻老鼠。”
“沒問題,我們會等你的。”柯娜說著,已經將那三個籠子藏在了身上披著的毯子裡,搖搖晃晃,慢慢悠悠的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直到目送著對方走遠,衛燃這才推著爬犁,沿著這條街繼續前進。
隻可惜,直到他在清晰可聞的炮火聲中一直走到了中午,走到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卻也根本沒有找到什麼可以拿來燒的東西。
相反,他倒是發現了一個看著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家夥,獨自走進了一片廢墟,踮著腳努力的揭下了殘存的牆紙。
出乎他的預料,這小家夥在揭下牆紙之後,竟然就那麼隨意的找了個碎磚頭坐下來,靠著殘存的牆壁,將剛剛揭下來的牆紙撕下來一條直接塞進了嘴裡!
“你在吃什麼?”衛燃緩緩走過去,蹲在那個小家夥的身旁問道。
“漿湖”這個瘦的麻杆一樣的小男孩嘶啞著嗓子答道,“牆紙上的漿湖,阿廖沙說吃它能讓我活下來。”
“你的爸爸媽媽,他們...”
“死了”
這小男孩兒說話間,又撕下一小條牆紙塞進了嘴巴裡,一邊舔著上麵早已乾涸的漿湖一邊說道,“他們被埋在了房子下麵,那裡”
說著,這小男孩用拿著牆紙的手指了指遠處的一棟建築,“德國人的炮彈擊中了我家的屋頂,他們都死了,隻有我活了下來。”
“你現在住在哪?”衛燃忍不住問道。
“那裡”
這小男孩兒指著另一個方向的另一棟建築說道,“我和這周圍的幾個夥伴都住在那裡,每天塔莎阿姨會給我們每人發一片麵包,但我還是餓的肚子疼。”
“能帶我去看看嗎?”衛燃咬咬牙開口問道。
“你要做什麼?”這小男孩警惕的問道。
然而,或許是因為這一時間的緊張讓他耗儘了力氣,在衛燃的注視下,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小男孩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搖晃,似乎隨時都會摔倒一樣。
趕在對方暈過去之前,衛燃一把扶住了對方,同時也用另一隻手扶住了身後被揭掉了牆紙的牆壁,來對抗這一劇烈活動眼前發黑的症狀。
片刻後,衛燃靠著對方緩緩坐了下來,讓這個餓得幾乎暈過去的小家夥躺在地上,枕著自己的腳踝。
緊跟著,他將披在身上的毯子解下來蓋住了雙手,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並且從裡麵取出了一塊巧克力。
收起食盒重新裹上毯子,衛燃撕開巧克力上包裹的錫紙,掰下來一小塊塞進了那個小男孩的嘴裡。
在巧克力特有的甜味刺激之下,這個小男孩兒下意識的便開始了吮吸嘴邊的巧克力,等他在甜味的刺激之下清醒過來,立刻捂著嘴巴開始了狼吞虎咽,同時也下意識的蜷縮起了身體——像是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一樣。
可是,直到他將一整塊巧克力咽下肚子,卻發現仍舊靠著牆壁坐著的衛燃,竟然又遞給了他一塊巧克力!
呆滯了片刻,這小男孩立刻接過巧克力,但這次,他卻並沒有吃掉它,反而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跑向了路對麵的一棟建築。
見狀,衛燃也扶著牆壁站了起來,等眼前發黑的狀況消失之後,掰下指甲蓋大小的一角巧克力丟進了嘴裡,一邊耐心的等著它慢慢被口水融化,一邊跟著那個小男孩走進了路對麵的那棟建築。
根本沒費什麼力氣,他便在一個似乎是教室一樣的房間裡,發現了足足五六個和那個小男孩一樣大的男孩或者女孩,以及一個看著也就四五歲的小男孩。
在衛燃的注視下,那個小男孩走到一張桌子的邊上,從兜裡摸出一把生鏽的小刀,將那塊僅僅隻有半個麻將塊大小的巧克力切成了均勻的幾個小塊,以及一個稍大一點的顆粒。
緊跟著,他先走到最小的那個小男孩的邊上,將最大的那塊巧克力塞進了他的嘴巴裡,接著,又開始給每個同齡的小夥伴嘴裡分彆塞了一顆相對小一些的巧克力。
“亞曆山大,我好像嘗到了巧克力的味道...”一個小女孩兒有氣無力的問道。
“對!”
亞曆山大呲著一對兒兔牙露出個傻乎乎的憨厚笑容,同時也感激的看向了衛燃。
而那些同樣被巧克力喚醒的孩子,也隨著亞曆山大的眼神,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衛燃。
“你們幾個一直自己生活在這裡嗎?”
衛燃一邊說著,已經將手裡剩下的那板巧克力掰成了一塊塊的,像剛剛亞曆山大做的那樣,給每個孩子的嘴裡都塞了一顆。
康慨嗎?他並不知道這算不算康慨,但他卻知道,如果再不給這些最多也就初中生的孩子補充些能量,他們說不定下一秒就要餓死了。
“本來還有尤裡老師和他的妻子霍沃洛娃太太”之前還對衛燃抱有警惕的亞曆山大下意識的便答道。
“他們...”
“尤裡老師前天去港口工作了”亞曆山大頓了頓,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霍沃洛娃太太...她...她死了,昨天早晨餓死的。”
“抱歉,我來晚了。”
衛燃歎了口氣,強忍著不去想自己是否有能力照顧這麼多的孩子,咬著牙說道,“你們要和我回去嗎?我可以照顧你們,那裡還有不少和你們差不多的孩子。”
“我們能吃飽嗎?”一個小男孩忍不住問道。
“阿廖沙,你在想什麼好事呢?”一個小姑娘忍不住提醒道。
“我保證你們不被餓死”衛燃認真的答道,“但我沒辦法讓你們吃飽,更不會允許你們吃人肉。”
“我們不吃人肉!”亞曆山大下意識的說道,“尤裡老師和霍沃洛娃太太說,寧可餓死,我們都不能吃人,那會下地獄的。”
“所以你們願意和我回去嗎?”
衛燃見這些孩子們不說話,抬手指了指外麵說道,“我本來是來收集木柴的,所以距離我住的地方有些遠,如果你們決定和我回去,恐怕要走到天黑才行。”
“你的爬犁上好像根本沒有木柴”一個小姑娘看著窗外提醒道。
“我還沒找到木柴”衛燃笑著答道,“然後我就找到了你們。”
“我們和你走”
亞曆山大突兀的說道,“尤裡老師說,他要到春天的時候才能回來,我們在他回來之前,必須想辦法活下來才行,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尤裡老師和霍沃洛娃太太的孩子活下來才行。”
聞言,其餘所有的孩子都下意識的看向了在場明顯年齡最小的那個小家夥。
“我們和你走”亞曆山大看著衛燃嘶啞著嗓子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維克多,你們稱呼我維克多就可以,我是個保育員”衛燃看向其餘的孩子們,“如果你們決定和我一起走,如果你們還能動,現在就出發吧。”
“我們要讓塔莎阿姨知道我們去了哪才行”
話音未落,一個小姑娘便從兜裡掏出半根粉筆,在牆上那塊寫了好幾個名字的黑板上用俄語寫到,“塔莎阿姨,我們和保育員維克多在一起。”
“這樣寫可以嗎?”這小姑娘收起粉筆的同時問道。
“還要寫上我們去什麼地方”那個名叫阿廖沙的小男孩補充道。
“蘇維埃銀行後麵的那棟黃色建築”衛燃頓了頓,那裡以前有一家麵包店,我們就在麵包店的地下室裡。
“我知道那裡”
亞曆山大下意識的舔了舔他的那對粗壯的大板牙,“我以前總和媽媽一起去那裡買麵包,還經常跟著爸爸去那裡存錢或者取錢。”
“我們也經常去那裡”那小姑娘說著,已經重新掏出粉筆,在黑板上額外補充了一個詳細的地址。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