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摸了摸牆壁上足有一拳寬的裂縫,憂心忡忡的帶著半根燒焦的木梁,離開了這片徹底荒廢的廢墟,再一次回到了養老院的遺址附近。
照例將周圍檢查一番,在確定沒有人之後,他這才將早晨布下的捕鼠籠一個個的拽出來檢查了一番。
可惜,或許是時間太短,又或許是天亮前的炮擊嚇跑了這裡的老鼠。這次,13個籠子裡根本就沒有抓到一隻老鼠。
默默的將捕鼠籠子換了個位置重新布置好,衛燃再次回到地下室所在的建築廢墟時,身上披著毯子,頭上戴著布瓊尼帽子的莉迪亞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我看到你做的了”莉迪亞在看到衛燃的同時便開口說道。
“上車吧”
衛燃指了指身後的爬犁,等對方坐上來,這才一邊頂著寒風往那座學校操場的方向走一邊問道,“今天領到什麼了嗎?”
“黑麵包”
莉迪亞頓了頓,儘量大聲回答道,“今天隻有黑麵包,風和雪太大了,我聽運輸隊的人說,今天路上除了很多意外,德國人丟了很多炸彈。還有好幾個馬拉雪橇都迷路了,還有些雪橇到港的時候,拉雪橇的騾子還活著,但人已經凍死了。”
“就沒有什麼好消息嗎?”衛燃回過頭大聲問道。
“沒有”疲憊的莉迪亞搖了搖頭,“今天我聽到的都是壞消息。”
“回家吧”衛燃說完,用力弓著腰,拖拽著爬犁走向了新的庇護所。
“今天政委同誌詢問過我,要不要帶孩子們撤出去。”
莉迪亞頓了頓,見衛燃不說話,便繼續說道,“我拒絕了他的建議,現在拉多加湖的情況太危險了,孩子們即便不會因為德國人丟下的炸彈沉進湖裡,也有可能在半路就被凍死。”
“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孩子們撤走?”衛燃終於開口問道。
“再等等吧”
莉迪亞頓了頓,試探著說道,“昨天孩子們才剛剛吃過一頓飽飯,至少讓他們多吃飽幾次,讓他們有足夠的力氣抵抗路上的低溫吧...”
再次停頓片刻,莉迪亞見衛燃不說話,頗有些慌亂的問道,“維克多,我知道這...這很難,但是...”
“沒什麼難的”
衛燃用堅定的語氣回應道,“我們不是已經找到穩定的食物來源了嗎?上次帶回來的那些馬皮和內臟足夠我們吃上四五天的,四五天之後,我和柯娜也有足夠的力氣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從前線帶回來更多的馬皮和內臟。”
聞言,莉迪亞悄悄鬆了口氣,在凜冽的寒風中,輕輕道了一句衛燃根本沒有聽到的“謝謝”。
頂風冒雪的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候,隨著天色徹底暗下來,他們二人也終於帶著不多的收獲,還算順利的返回了操場邊緣那棟小小的水泥房子。
剛一進門,兩人便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些許暖意,接著便看到了靠牆的位置多出了一組明顯從地下室搬上來的貨架,那貨架上,還用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盛放著製作好的肉皮凍。
不僅如此,就連從地下室延伸出來的煙囪上,都掛著一串串切片褐紅色的馬肝。而在煙囪和地表平齊的位置,還放著幾個裝滿了積雪的鐵皮桶,顯然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一絲的熱量。
稍遠一點,柯娜正拎著一把搪瓷水壺,用熱水澆著放在鐵皮洗衣服盆裡的馬皮,那些以亞曆山大為首的大孩子們,則圍在鐵盆周圍,手裡或是拿著個罐頭皮,或是拿著小刀,等著將馬毛全都拔下來。
“你們回來了”
柯娜在衛燃和莉迪亞愣神的功夫,指著周圍得意的炫耀道,“我們製作了足夠吃上三天的肉凍,還在學校的廢墟了發現了一些鐵皮桶和鐵盆。”
“還發現了一麵國旗!”亞曆山大搶著說道,同時指了指衛燃二人的身後。
下意識的轉過身,兩人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在鐵門裡側,果然掛著一麵大紅色的蘇聯國旗。
“我們還找到了這個!”
名叫阿廖沙的小夥子說著,已經從貨架上拿起了一個略顯乾癟而且掉漆嚴重的蘇軍飯盒,獻寶似的遞給了衛燃。
接過這個飯盒打開,衛燃在看到裡麵的東西時不由的搖了搖頭,怪不得要把這東西送給自己,這個飯盒的托盤上放著一個格外漂亮的煙鬥,一個並不算大的棕色玻璃小瓶子,一個小的可憐的鐵皮漏鬥,外加一個天鵝絨布料的小袋子,袋子上還繡著金黃色的鐮錘圖桉。
沒管那個煙鬥,衛燃伸手拿起紅色的布袋子打開,這裡麵裝著的,竟然是個做工看著就格外精致,而且絕對不便宜的銀製懷爐。
輕輕掂了掂這個和後世的煙盒差不多大小的懷爐,衛燃又拔掉帶有漂亮開孔的上蓋聞了聞,接著,他又擰開那個小瓶子聞了聞。
見這瓶子裡裝著的果然是煤油,衛燃這才重新擰緊了蓋子,拿起了飯盒的托盤。
這托盤下麵的空間,有一大半裝的全是卷莫合煙用的煙梗碎顆粒。
其餘的空間裡,除了一遝已經裁切成合適大小,可以用來卷莫合煙的煙紙之外,還放著兩包火柴和一根足有十多厘米長的鋼針。
顯然,這些東西的前任主人很享受吸煙的樂趣,而且似乎隻鐘情於品質低劣的莫合煙。
“這些莫合煙我不確定有沒有用,不過我猜那個懷爐至少能讓你們兩個中的一個暖和一些。”
柯娜說著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搪瓷壺,一邊清理著馬皮上的毛一邊說道,“這些東西是我們上午在一間坍塌的辦公室裡找到的,另外還找到了一張埋起來的辦公桌,當然,那張桌子已經被我們燒掉至少三分之一了。”
“這些東西我可用不上”
衛燃說著,已經用小漏鬥,給懷爐裡加上了煤油,並且用打火機點燃之後,將其遞給了莉迪亞。
不等這姑娘開口說些什麼,衛燃已經拿起了那支煙鬥,一邊打量著它上麵的凋刻一邊說道,“那些莫合煙就送給馬特維同誌吧,他肯定會開心的帶著他的小演員們來這裡給孩子們表演的。”
“他還能來這裡給我們表演嗎?”亞曆山大和阿廖沙驚喜的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肯定會來的,我保證。”
衛燃說著,將煙鬥丟進了飯盒裡,重新扣上了托盤和蓋子,並且將其又遞給了阿廖沙,“小夥子,收好它,下次馬特維叔叔來給我們表演的時候,你親自送給他!”
“好!”阿廖沙說著,已經將這筆特彆的“演出費”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該你們了,今天的收獲怎麼樣?”柯娜同樣沒給手拿懷爐的莉迪亞說話的機會。
“我抓到了6隻老鼠”
衛燃故作炫耀的取下掛在腰間的麻袋片,將裡麵那幾隻清理了內臟的老鼠一股腦的全都倒了出來,“今天我們可以熬一大鍋肉湯了。”
“我領回來了麵包”
莉迪亞暗暗歎了口氣,先是感激的看了眼衛燃,這才收起了那個已經開始發熱的懷爐,隨後才解下麻袋包,帶著一絲絲的愧疚從裡麵拿出了兩塊半的黑麵包。
柯娜張張嘴,明智的沒有問今天怎麼沒有牛奶,反而招呼著他們先去地下室,接著又催促亞曆山大幫忙去地下室再拎一桶熱水上來把老鼠處理一下。
在這個聰明的小姑娘安排之下,孩子們也再次忙活起來。
不多時,地下室裡一直在持續不斷提供著溫暖的鑄鐵爐子上便架起了一個搪瓷鍋,這鍋裡,也陸陸續續的放進去切碎的老鼠肉,四分之一的魚乾,以及一些在衛燃的建議下丟進去的肥腸碎。
不等鍋裡的肉湯燒開,莉迪亞便熟練的彈奏起了巴楊琴,柯娜則帶著孩子們唱了一首需要些力氣的《嘿!小蘋果》。
或許是音樂足夠的歡快,又或許是孩子們最近總算勉強填飽了肚子所以有了些力氣,這一次的餐前音樂會,孩子們的聲音也終於不再那麼有氣無力。
不止孩子,就連原本連一首歌都沒力氣唱完的柯娜,今天不但唱完了一整首歌,而且還給亞曆山大等大孩子最愛唱的《海港之夜》起了個頭。
趁著孩子們合唱第二首歌的時候,柯娜也湊到了衛燃的身旁坐下,壓低了聲音問道,“維克多,我有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衛燃看著柯娜被爐火映紅的乾瘦小臉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去安葬維亞太太?”柯娜幾乎貼著衛燃的耳朵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我今天已經安葬她了,就把她安葬在原來的地下室裡,莉迪亞看到了。”衛燃低聲答道。
“你應該讓我一起去的”
柯娜頓了頓,繼續貼著耳朵問道,“第二件事,維克多,今天是不是配給出現問題了?我們什麼時候再去前線弄些吃的?”
“先把我們帶回來的吃完再說”衛燃選擇性的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
“我們帶回來的內臟裡有好幾個馬的胃袋,那些東西我已經洗乾淨了,可是我們怎麼吃?我從沒吃過任何動物的胃,我的媽媽雖然廚藝很好,也從來沒烹飪過胃袋,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調味料隻有一些粗鹽。”
“這些小問題交給我吧”
衛燃含湖不清的給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的回應,“好了,是不是該把你們製作的肉皮凍端下來了?我早就已經餓了。”
“我這就去端!”
話音未落,柯娜已經扶著牆站起來,邁著略顯虛浮的腳步跑向了通往地表的水泥樓梯。
“今晚應該是第二次吃飽了,開始朝好的方向發展了...”
衛燃暗暗念叨了一句,轉而開始琢磨著,自己已經來了將近一周的時間,算一算也該完成回歸任務的其中一項要求,給大家每周拍一張合影了。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