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剛走,關龍逄那一群大臣又來了。
姒履癸最近被他們弄得極為煩躁,甚至無數次想把為首的關龍逄給剁了。
可神仙已經預言過他殺了忠誠勸諫的關龍逄,背負罵名,所以他不能這麼做。
姒履癸隻能磨著後槽牙,聽關龍逄帶著大臣們過來指手畫腳,絮絮叨叨說的還是那麼些事——
“王,您快把妺喜送走吧!留在待在王宮裡,是個禍害啊!”
姒履癸擰起眉頭,“孤的王後很好,絕不是神仙所說的妖妃,你們可看到她每日穿的什麼?如此節儉吃苦的王後,該是天下典範。”
反正姒履癸把妺喜看得牢牢的,她那三個小癖好關起門來也隻有他知道。
所以姒履癸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孤本就不近女色,如今神仙警示後,更是沒再碰過她,你們不必擔心。若無事,便都下去吧,彆打擾孤品嘗這鵠羹。”
換句話說,就是你們快滾吧。
姒履癸表情難看,一臉“想殺人”的陰沉。
未來的奸臣趙梁最會見風使舵,連忙站到姒履癸這邊,拱手道:“臣也認為,王後賢良淑德,母儀天下,與那‘妖妃’二字實在扯不上半點關係!”
“不錯。”姒履癸看他一眼,這麼多臣子中就數趙梁最懂事,說的話最叫人舒服。
姒履癸賞了趙梁半碗天鵝羹,讓他坐下來吃,又亦一揮袖袍,叫其他人趕緊滾。
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其他大臣看王不高興,不願意觸怒他,用自己的性命來鋪就暴君所殺第一人的曆史。
唯獨關龍逄仍挺著脖頸,直言勸諫道:“王,臣請求,將傾宮拆除。”
“你說什麼?”姒履癸眯起眼,眸光冷然如一把利刃,唰地掃過來。
關龍逄並不害怕,坦言說:“神仙言語中對傾宮多有不滿,王的傾宮便象征著暴君無道啊!”
“孤修個傾宮就是暴君了?真是荒唐!可笑!”姒履癸氣得一巴掌把麵前的桌子拍成了兩半。
他真是有冤沒處說,怎麼在自己家搞搞裝修都不行?
那他還能做什麼?
趙梁連忙力挺姒履癸,“王,您彆動怒。傾宮已經建好,若此時拆除,那才是興師動眾、勞民傷財、鋪張浪費。夏朝王宮本就該是天底下最氣派的建築,傾宮如此,乃是夏朝興旺的象征啊!”
“說得好!”姒履癸總算心裡舒坦了些,還是趙梁懂他。
於是,他又賞了趙梁半碗天鵝羹,盛怒的表情漸漸恢複,“傾宮乃孤花費心血所建,誰敢動它,孤便要誰死!”
大臣們再次嚇得脖子直縮,連忙去扯關龍逄,叫他走了算了。
王的主意大得很,從來不是他們這些臣子能勸得動的,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何必白費力氣呢?
可關龍逄脾氣倔強,他紋絲不動,站在原地,“王,自從半月前神跡降臨後,各地民心已有所不安,尤其想到您的傾宮和新封的王後都在神仙預言之中,各部落早已人心浮動。”
“動?”姒履癸冷冷一哼,“誰敢動,出兵教訓便是。”
姒履癸無敵天下,縱橫四海,還真沒怕過誰。
就連神仙說會滅掉他的商國,在他看來,也不過像他捏玉石一樣,輕輕一捏,就能粉碎。
關龍逄竭力相勸,額頭青筋都爆起來,“王,以武力壓製各諸侯,興兵動眾、勞師行遠,不是良策啊!人們都不想打仗......”
“不想打仗那便乖乖當他們的諸侯,臣服於孤,每年朝賀。”姒履癸霸氣又理所當然地說,“孤又不是那般暴虐橫行不講道理的君王。”
打仗他也辛苦啊,得帶著軍隊到處跑,哪有待在王宮裡天天抱、不對,是管教妺喜來得舒服。
......
見姒履癸還是這副態度,關龍逄連連歎息,搖頭,最後帶著大臣們無奈地離開。
姒履癸不明白這老頭天天一副不活了的樣子擺給誰看。
他現在乾得這麼好,就不能好好看一下他的功績?
非要拿神仙那些子虛烏有的預言來說事,實在氣人。
晚上,姒履癸也不知道是被氣到還是白天和臣子們、伊尹的對話,竟然讓他做了一個罕見的夢——
他夢見自己走在河邊,竟然看到兩個太陽從東西兩邊升起來。
一時天地間刺眼無比,令他從夢中驚醒。
妺喜睡在姒履癸的身旁,迷蒙地睜開眼,看到姒履癸臉色黑得發亮,滿頭是汗,久坐沉默。
“王,您怎麼了?”妺喜好生奇怪,她第一次見到姒履癸的臉上竟然露出類似害怕的神色。
這個不可一世、強橫無比的天下之主,竟然也會驚懼?
“............”姒履癸回過神來,喉嚨嘶啞,跟妺喜說了他做的這個噩夢。
妺喜睡意朦朧,又覺得好笑,堂堂君王居然被夢嚇到。
她敷衍他,“王,不過是夢,總有些光怪陸離的。”
可姒履癸卻想起白天自己比作太陽,這麼巧,晚上就做了關於太陽的夢?
“不,這不止是夢。”姒履癸思忖著,“這是神仙托夢,警示於孤,天無二日,國無二王,孤的大夏,危在旦夕!”
說著,他立刻起身,披起袍子,大聲命令——
“來人,傳孤的話!立刻將子天乙給孤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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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尚書大傳·殷傳》記載夏桀說過:“天之有日,猶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亦亡矣。”
2.夏桀夢見兩個太陽後,大為忌憚,來自民間神話傳說。
3.《史記·夏本紀》記載夏桀把商湯抓來的事:“乃召湯而囚之夏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