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守株待兔(2 / 2)

“當今天守界,唯江無道一人練成。”

陸雲禮想起江無道那人冷如冰雪,毫無人之感情的模樣,眯了眯眼,又看向麵前朝氣蓬勃的少年,道:“你們兩個難道想練無情劍心?”

楚魚立刻表態:“師父我才不練!”

裴行知:“我練。”

楚魚立刻偏頭看裴行知,卻見少年如墨的眼底是堅定,他避開了楚魚的目光,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楚魚小聲靠過去:“你真練這個呀?”

裴行知剛要點頭,卻聽到師父說道:“小裴修不了無情劍心。”

陸雲禮看著裴行知呆了一瞬的神色,目光從他如春雪的臉上掠過,道:“能修成無情劍的人天生大多便五感缺失,感情淡薄。而有些人,即便從幼時起獨自一人生活,遭遇磨難,一顆心也不會凍成霜雪,因為內裡便是柔軟溫暖的,是需要情愛的,麵上再如雪如玉般冷凝,也摒棄不了七情六欲。便是有最好的無情劍心決,在此道也不會走遠,終有一日將遭到反噬,被噴薄的情愫淹沒。”

說到這,陸雲禮還歎了口氣,一副曾經有故事的樣子。

楚魚:“師父,你懂得好多啊!”

陸雲禮掏出幾本話本:“晉江書局新出的的《無情劍修渡情劫失敗後追妻火葬場了》《殺妻證道後我悔恨三生三世》《談談我練無情劍後的淒涼晚景》賣得很火,建議品讀。”

裴行知卻在一邊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自己從小被圈在裴家後院,不見外人,隻讀書習劍;想起了自己住的地方有一件法器,能令冬雪常駐,父親說他血熱,需寒潭冬雪常伴方可長壽;想起了幼時養的小鴨子被父親勒令親自掐死,他哭著不肯,父親便一年沒來看他;更想起了父親喜歡看他如冬雪冷霜般的樣子,每每見了都會露出滿意的笑容。

裴行知眼中散漫著茫然,他低下了頭,聲音極輕地說道:“師父……”

苦情的氣息忽然彌漫在了不得宗門第一峰。

楚魚感覺空氣裡都是苦澀的味道,仿佛裴行知是苦瓜成了精,呼出的氣都是苦情的,連帶著感染了這裡所有人。

她不自覺心底都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差點忘了,這炮灰是苦情人設。

陸雲禮哆嗦了一下,“怎麼忽然有一種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感覺?”

不遠處練刀的謝雲珩一個不留神,一刀劈在腦門,還好是刀背,否則這傻子腦核直接開了,他捂著頭,眼淚不自覺往下流,轉頭大聲問陸雲禮:“師父,我怎麼練著練著這麼想哭,我是不是要突破了?”

楚魚趕緊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晃了晃,“裴三哥!”

裴行知一下收回神思,偏頭看楚魚,眼睛看人時十分專注純粹,“怎麼了?”

空氣裡那種苦情的氛圍瞬間煙消雲散。

楚魚鬆了口氣。

陸雲禮捂著胸口,對謝雲珩大喊:“雲珩,你快給我唱段戲讓為師高興高興,為師忽然心口梗了一下,得緩緩!”

楚魚一聽,立刻拉著裴行知跳上翅火的背往第五峰飛。

楚魚拉著裴行知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離開了第一峰,深深感覺逃過一劫。

她隻能祝福師父心疾不嚴重,若師父心疾嚴重,她隻能祝師父一路走好。

回到第五峰,九槐師兄正趴在他的酒葫蘆上喝得醉生夢死,見他們回來,隻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回來就去練劍,晚上默寫劍陣。”

裴行知應了一聲,拿起自己那把劍,悶不吭聲開始揮劍。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又來了,這苦情氛圍……

“等等啊裴三哥!”楚魚拿著自己的小短劍跑過去。

裴行知朝她撩起一眼,臉上神色冷冷清清。

楚魚:“你之前不是說要和我一起練劍嗎?我都沒怎麼學過劍,隻學過塵穢秘境裡的《有情劍》,我們一起練這個好不好?”

裴行知抿了抿唇,過了幾息才嗓音淡冷道:“我不練。”

楚魚:“可是我記性差,我都忘記了,裴三哥,你教教我嘛!”

裴行知繼續練自己的劍,劍風刮得呼啦作響。

楚魚站在那棵最粗壯的香樟樹下,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憂傷的表情看著他:“裴三哥,你那麼厲害,你教教我啊!”

“我不教。”裴行知八風不動,練劍依舊。

楚魚見他油鹽不進,一副非要和無情劍死磕的樣子,輕哼了一聲,忽然從芥子囊裡掏出那本書妖陣裡的書。

“還好想起來那本書我帶出來了,那我找五師兄一起練,五師兄——!”

楚魚轉頭跑向一邊喝酒的九槐。

“你回來!”

裴行知忽然停下手,幾步朝楚魚跑過去,一把拉住她。

楚魚回頭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說“你不是說不和我練嗎?”

她作勢要拍掉裴行知拉著自己衣袖的手。

裴行知揪緊了楚魚的衣袖,盯著她看,臉上迅速浮起薄紅,他又彆開頭。

楚魚又轉頭看向九槐:“五——”

裴行知迅速捂住她的嘴巴,拖著她往一邊練劍的空地走。

他紅著臉,冷清的嗓音裡有氣惱:“教,我教!”

楚魚反手抓住他的袖子,眨了眨眼,示意他鬆手。

裴行知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咻得一下縮回手。

“練劍,現在就練劍。”

“裴師兄你最好了!”

“不許花言巧語,我不吃這一套!”

“那我一哭二鬨三上吊,我知道你吃這一套。”

“……”

楚魚見他紅著臉無話可說的樣子,又去拉他袖子,眼睛亮晶晶的,“裴三哥,以後都練有情劍好不好?”

裴行知橫了她一眼,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劍,又抬頭看了她一眼,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垂著,“我沒說不練。”

醉鬼九槐趴在酒葫蘆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師弟小師妹終於開始練劍,忽然偷偷拿出留影石,悄悄在一邊錄影。

當楚魚拉著裴行知練有情劍時,她的師父在第一峰聽謝雲珩唱戲聽得口吐白沫腦梗發作。

她的嬰二哥在寒風中吹了一下午,也聽了一下午隔壁山台上兩夥有錢人一邊交錢一邊打架。

到傍晚時分,終於有人打開了牢門。

“好了,保證金交了,把人帶走吧!”監察部長老催促著,心情頗好。

楚長霽的臉漲成豬頭,帶著一眾同樣鼻青臉腫的楚家子弟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迎著晚風如救世主一般出現在了嬰離麵前。

但當觸及到被關在裡麵的人是嬰離時,空氣就這麼凝結住了。

嬰離看著麵前這堆衣衫襤褸鼻青臉腫的人,桃花眼裡儘是感動,但他還是要實話實說。

“沒想到長庚仙府裡好人這麼多,原來你們一天在外麵拚死拚活都是為了我,但我注定要讓你們傷心,對不起,我不好男風,且你們長得不儘人意,多細看一眼都是對我美麗的桃花眼的褻瀆。”

說完,嬰離從僵化了的楚長霽等人麵前快速跑過。

風中留下了他輕快的噠噠聲。

楚長霽一口氣沒緩過來,昏厥在地。

嬰離跑遠了才鬆了口氣,捂著胸口,還好他機靈,聞出來剛才那群人的頭兒就是楚魚那個冷臉堂哥楚長霽。

他剛幻化出原形準備跑回了不得宗門,卻撞上了去膳堂順便來撈他的楚魚和裴行知和謝雲珩和小魔物翅火。

嬰離慌了一下,一個急刹車沒刹住,一頭撞在了前麵樹上,直接撞暈了,昏厥了過去。

辛苦修煉一下午正捧著膳堂免費贈送糖葫蘆啃的三人看著不遠處那隻雪白的兔子:“……”

謝雲珩震驚久久不能平靜:“嬰弟這……我以後還怎麼吃兔子?”

此情此景,裴行知教了謝雲珩一個成語:“守株待兔。”

楚魚嚴肅說道:“兔兔這麼可愛,我們以後不要吃兔兔了!”

楚魚上前,一把就要抱起地上昏厥的嬰離,卻被裴行知接了過去,丟進了謝雲珩懷裡。

謝雲珩揪著嬰離兩隻和尋常兔子似乎不太一樣的長耳朵,露出了慈父般的神情。

他興致勃勃地問楚魚:“小魚,你說嬰弟喜歡吃胡蘿卜還是喜歡吃草?”

楚魚認真思考了一下,沉吟道:“我覺得嬰二哥可以兩個都擁有。”

謝雲珩點頭,從旁邊拔了一把草塞進了嬰離嘴裡,“吃吧,做個好夢,嬰弟。”

楚魚:你嬰弟醒來可能想弄死你。

……

嬰離是兔子這件事傳遍了整個了不得宗門,他每天早上從第二峰的茅草屋裡醒來都會看到放在門口的一堆胡蘿卜和一堆青草,那兩堆代表著宗門裡堅信他到底愛吃胡蘿卜還是小青草的不同派彆人士。

也代表著師門上下對他滿滿的愛意。

同住第二峰的蕭扶作為師兄甚至給嬰離搭了一個可供他原形居住的兔子窩,貼心至此,堪稱史上第一好師兄。

嬰離氣得半個月沒出宗門,泄憤一般在第二峰學了半個月琵琶,誓要成為最強琵琶修。

如此,關於裴行知是變態的傳言也漸漸平息,楚家和裴家在長庚仙府的弟子個個重傷,再沒空顧及此事。

就是苦了了不得宗門上下聽他可怕的琵琶音。

這半個月,楚魚和裴行知形影不離,上午在各宗門上躥下跳地蹭課,下午便回第五峰練劍,晚上則吐納靈氣修煉。

而謝雲珩則憑借討飯一事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戲腔在刀霸宗一舉成名,刀霸宗弟子隻要和人乾架就會花錢帶上謝雲珩,讓他站旁邊唱曲嘲諷對方。

如此,不用動刀,就能讓對方跪地求饒,這種爽感體會過才會懂。

當然,現在刀霸宗弟子的生活必備品裡多了一樣東西——棉花耳塞。

長庚仙府這半個月裡,謝雲珩的大名終於傳遍各宗門。

楚魚沒想到的是,這樣雞飛狗跳的謝雲珩竟然有女修看上了她。

明明楚清荷女士說男主在幾百年後才迎來真愛。

這天,鄴洲雲渺聖宮要在一年後選聖子一事已經正式由各師門傳達下去。

楚魚結束了丹雲宗的煉丹實操課,和裴行知抱著書回宗門,路上經過了刀霸宗。

刀霸宗門口彙集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華麗宏偉鑲滿寶石與靈石的雲舟停靠在不遠處,不知什麼來頭。

那雲舟,像是之前去塵穢秘境時見過的來自雲渺聖宮的雲舟。

八位穿著整齊劃一的藍色衣裙的侍女跟在一穿著紅裙的少女身後,她的對麵是劍眉星目一身傲氣但大智若愚的謝雲珩。

楚魚趕緊讓翅火悄悄飛到不遠處茂密的樹後。

但楚魚萬萬沒想到,謝雲珩在這兒不是搞早戀,而是搞攀比。

她一過去,就聽到謝雲珩清亮的聲音大喊道:“我小妹楚魚琴棋書畫唱曲跳舞樣樣都會,而且她十分佛頭著糞,你敢和她比嗎?我不信你也著糞!”

楚魚:“……”

楚魚立刻從樹後鑽出來,“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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