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魚覺得這樣下去也不行,人總要有麵對現實的勇氣,哪怕這現實再難以接受,總歸是要忍受的。
她聲音甜甜地哄他:“裴三哥,你不要害羞,我知道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的,你看看我呀,我現在也不是人,我們兩都一樣。”
裴行知抿了抿唇,但豎起耳朵聽著。
什麼意思?難道她也變成苦瓜了?
裴行知想爬出來,又有些羞惱,猶猶豫豫的,沒動。
楚魚再接再厲:“小裴~你出來呀,你難道不想看看我嗎?我們變成那個樣子,一定要齊心協力去找出原因,解決這個問題,你說對嗎?”
裴行知覺得楚魚說的對,他深呼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準備爬出來了。
既然他們都是苦瓜,也就沒什麼好害臊的了。
等他捉到阿梧,等他捉到阿梧……
裴行知咬牙切齒想著要怎麼將那阿梧千刀萬剮!
楚魚哄人的話已經說得很順溜了,她見裴行知還沒動,便在後麵又加了一句:“裴三哥,我們還得去救謝大哥和嬰二哥呢,沒有你我一個人真的不行,你快點出來好不好……”
裴行知伸出手,拿開了遮在自己身上的枯樹葉,從下麵鑽出一顆腦袋。
一顆綠油油的長長的苦瓜腦袋。
楚魚看到裴行知的一瞬間,整個表情就僵住了,話都頓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空氣都在這瞬間靜止了。
實話說,即便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她的想象力顯然還不夠豐富和充沛。當麵前出現一隻苦瓜,苦瓜上鑲嵌著裴行知漂亮的五官,並且長了手和腳的時候,對她內心造成了十足的震撼力。
恐怕未來十年,不不,假如她能長命百歲,那她一百年內都不會忘記這一幕,簡直永生難忘。
或許以後見到裴行知,她腦子裡第一反應出現的便是苦瓜小裴,哪怕他生得再仙姿玉色,俊美清雋,她都忘不掉現在他的樣子了。
這苦瓜精還很潮,額頭上的朱砂印竟然還在。
裴行知以為自己將會看到的是苦瓜小魚,與他一樣怪誕的苦瓜精,結果他看到的是銀白色的小狐狸。
小狐狸小小的毛茸茸一團,兩隻眼睛烏溜溜的,大耳朵垂下來一隻,可愛極了,身後還有一根大尾巴。
整個就是漂亮的雪團子,不像他,是一根苦瓜。
裴行知默默地重新躺進了枯葉堆裡,暫時不想搭理楚魚,並且閉上了眼睛。
楚魚死死咬住了唇,但實在克製不住,嘴唇哆嗦著,她深吸一口氣,吐氣,再深吸一口氣,吐氣,將自己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悲傷的事情全部回憶了三遍,才將快要咆哮出來的笑意壓下去。
她伸爪去拉裴行知:“裴三哥,其實你變成苦瓜也還是很好看的,你的臉直接縮小了印在苦瓜上的,真的,特彆俊美!”
裴行知背過了身,這一瞬間,他什麼都不想了,對生存失去了興趣。
他的臉漲紅著,羞恥心在心裡發酵,他忽然有點明白嬰離吃下那顆丹藥後看淡生死的心情。
楚魚:“裴三哥,你快起來,一會兒我們要是被抓住的話,指不定永遠這個樣子了。雖然你這個樣子也好看,但是我們還是要變回來的呀,你說是嗎?”
裴行知感覺楚魚的爪子抓住了自己的手,毛茸茸的……怪可愛的。
“裴三哥,你不要再埋在這裡了,就當陪陪我,我們一起去找謝大哥,你不知道,謝大哥變成豬了,正在豬圈裡等著配種呢!”
裴行知一聽謝雲珩竟然變成了豬,還要去配種,心情忽然就緩和了一些。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到底誰更慘一些。
“裴三哥~~”楚魚趴在他耳邊喊他。
裴行知的綠臉一下就漲紅了,他背對著楚魚,悶聲悶氣地問了一句:“你真的覺得我這樣也好看?”
楚魚不停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回答得鏗鏘有力,斬釘截鐵:“超級好看,我超級喜歡!”
給他百分百自信!讓他勇敢站出來!
裴行知這才有點小矯情地從枯樹堆裡爬起來。
楚魚就看見他那雙漂亮的腿此刻是綠色的細細長長的兩條杆子,仿佛一折就會斷的脆弱樣子。
她十分慶幸自己現在嘴邊都是毛,就算露出點笑意應該也看不大出來。
但對視的一瞬間,裴行知臉色一僵,視線幽幽地掃了一眼楚魚的嘴角,道:“算了我還是繼續埋著吧……”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裴三哥,我們走,我帶你找謝大哥去!”楚魚趕緊拉住了他,並把他往自己身上甩,“你騎著我,或者趴在我身上,我帶你跑啊!”
楚魚:我真的擔心半路上你的腿會折斷。
裴行知聽到楚魚的話,腦子裡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些東西,臉瞬間更紅了——但是綠色加紅色就會呈現出黃色來。
所以他現在的臉黃黃的,就和他練功後的內心一樣。
一狐一瓜踏上了尋找豬豬的路程。
……
豬豬謝雲珩現在很苦悶。
如果現在有一壺酒,他一定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他手裡沒有酒,灌醉不了自己。
謝雲珩一邊在豬圈裡角度刁鑽地找路狂奔,一邊還要眼觀六路去看有沒有小母豬朝他拱過來,他這一身正氣都要被這些饑渴的小母豬給折磨沒了。
他不明白,他難道變成了豬也會俊俏得讓小母豬們趨之若鶩嗎?
謝雲珩為自己的俊俏臉蛋感到苦惱,他堂堂未來一代刀尊已經料想到以後為臉所困了,他甚至開始考慮要不現在在臉上劃兩道自己毀個容能不能阻止此時此刻的悲劇。
外麵看守著豬圈的兩隻豬妖看到這場景,眉頭都皺緊了,一個大聲朝裡麵喊:“裡麵唯一的公豬,你不要再逃跑和掙紮了!無論你怎麼叫怎麼跑,你都是跑不出去的,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另一個說:“現在正值妖獸發情期,我勸你識相點,趁早讓她們順利懷上!否則我們就要使用非常手段了!”
謝雲珩痛苦地四蹄狂奔,嘴裡不自覺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
他沒有靈力,跑了這麼一圈又一圈後,現在已經很累很喘了,不自覺流下了兩行清淚。
謝雲珩的心裡已經猶豫起來,不斷地在是否要獻出清白保住一命還是寧死不屈維護清白中間來回橫跳。
他想念嬰弟了。
嬰弟!!!嬰弟!!!!如果嬰弟在這裡就好了!!!他知道嬰弟的夢想就是和女修雙修讓她們生下他的孩子!!如果是嬰弟,一定會很享受這件事!可為什麼偏偏是他,偏偏是他謝雲珩!
啊!!嬰弟——!救命!!!
不遠處的雜技團正混在妖群裡拉二胡的嬰弟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謝雲珩咬著牙,眼看著前麵被堵,眼中泛著綠光,口中流著口水的小母豬‘豬視眈眈’,回頭看,狂野小母豬凶狠地就要撲上來,再看左右,起碼四五百斤的小母豬把兩道都堵住了。
他沒辦法了,一鼓作氣,誓保青白,後蹄猛地一用力,衝上了牆,靠著強壯的後腿肌肉和飛一般的速度在牆上狂奔而保持不掉下來。
楚魚背著裴行知悄悄跳上豬圈唯一的小窗口扒拉在那兒時,看到的就是一隻雄壯的公豬在牆上矯健飛奔的身姿,沒錯了,這氣質,是他,謝傲天。
那強壯的後腿——一看就知道做醬肘子一定肉質緊致。
那漂亮的身形——一看就知道種豬非他莫屬。
那蒲扇般的耳朵——一看就知道做成涼拌豬耳朵起碼能有三盤。
牆下方,是豬視眈眈的小母豬們,一個個眼睛冒綠光看著飛奔的謝雲珩,就等著他什麼時候熬不住掉下來,到時候直接將他拆吃入腹。
楚魚常常為自己的想象力不夠豐富而感到自卑,想來,在修仙世界多浸潤幾年,就能一切淡然處之了。
本來還沉浸在苦悶心情裡散發著濃濃苦味的苦瓜小裴看到這一幕忽然就釋然了。
楚魚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從濃鬱的苦味變成了淡淡的甜味,那仿佛昭示著他此時此刻的心情起碼是愉悅的。
楚魚深沉地開口:“現在我們該怎麼營救謝大哥?”
裴行知趴在楚魚身上,說的話多少有點自知之明了:“我們一隻狐狸幼崽,一隻苦瓜精,怎麼營救?”
楚魚:“我不許你妄自菲薄!狐狸和苦瓜怎麼了?隻要我們配合得當,一定能救下大哥!”
裴行知低頭看了一眼細胳膊細腿的自己,勉強點頭,聲音矜冷:“那你說怎麼辦?”
楚魚稍微想了想,就說了:“裴三哥,我已經有了初步計劃,但這事隻有你能辦到,所以,你一定要按我說的做,好不好?”
裴行知實在不知道現在自己一根苦瓜能做什麼,但有用總比沒用好,他點點頭:“好,你說。”
楚魚:“從現在開始,裴三哥,你要把你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遇到過的可能遇到過的悲傷的事情都想一遍,讓自己沉浸在苦悶的情緒裡不可自拔。”
裴行知有些茫然,他不理解,低頭問楚魚:“這是為什麼?”
楚魚一身正氣:“我思考過了,我們現在無法用靈力。當然了,本來嘛,我們就都隻是練氣境,修為低,也打不過他們這麼多妖,可是我們有你,裴三哥,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我們可以用苦氣攻擊下麵的小母豬和守門的豬妖,令他們內心悲傷,再也顧不上配種這樣的不得體的事情。”
楚魚說的每個字,裴行知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有些不懂了。
“苦氣攻擊?”他疑惑不解地問道。
楚魚:糟糕!原來他自己不知道自己不開心時會散發苦氣嗎?!跟他實話實說他肯定會好氣!
楚魚用烏溜溜的天真無邪的無辜純情的狐狸眼對上裴行知的苦瓜眼,一本正經說道:“這是獨屬於苦瓜精的能力,以前我聽嬰二哥說的,現在真的湊巧了,裴三哥你不就變成了苦瓜精嗎?我們兄妹四人可謂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這就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也是靈機一動,情急之下才想到這個辦法的,還好我有你,裴三哥,沒你我自己一個人真的不行,我替謝大哥先謝謝你。”
裴行知迷迷糊糊的就被楚魚捧起來了,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但是他馬上想到楚魚說的話,覺得自己現在不能有愉悅的事情,他應該去想自己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遇到過的和可能遇到的悲傷的事情。
裴行知:“放心,我可以。”
楚魚:“真的,這事隻有裴三哥你可以,彆人誰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