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知的臉很綠。
當代苦瓜精再現世大約就是這副模樣了。
楚魚偷偷瞄了一眼已經不止是小情緒而是生出了大情緒的裴行知,趕緊給他夾了一個肉丸子,說道:“裴三哥,你多吃一點壓壓驚。”
裴行知看了一眼落到碗裡的肉丸子,再看了一眼身旁眼睛忽閃忽閃強忍著笑意的楚魚,平靜無波,麵無表情地說道:“小魚,我不吃香菜。”
楚魚趕緊將他碗裡的香菜肉丸又夾到自己碗裡,道:“抱歉抱歉,一時忘記了!”
裴行知就幽怨地看著她,眼神裡仿佛在質問她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可以忘記?!
楚魚又給裴行知舀了一碗湯,“那快喝完湯壓壓驚!”
裴行知捧起湯一飲而儘,仿佛他喝的不是湯,是毒藥,一飲而儘是因為早死早超生。
一旁,謝雲珩已經去打聽完消息回來了,他的麵色說不上是欣喜還是愁苦,總之坐下來後,他目光難辨地看著身邊的裴行知,欲言又止半天後,終於開口:“裴弟啊——”
裴行知抬起眼,用那雙秋水一般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了過去。
謝雲珩卻一點不會被他眼神裡的冷給嚇到,反而看著如此冷清的裴弟越發憐惜。
楚魚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問出聲:“大哥,所以到底什麼情況啊?”
謝雲珩這才是不賣關子了,在一眾好奇的視線裡開始侃侃而談——
“事情是這樣的,五天前,妖城內城的男花樓來了兩個絕色妖男,這兩人上門就自賣自誇,非要掛牌,並自信能成為頭牌。雖說這兩人色藝雙絕,但是,妖族裡麵長得漂亮的男妖也不少見,要有真本事才能掛牌並且成為頭牌。於是這兩人當晚就獻藝了。”
“一個男妖表演了十八般樂器,直接震懾住了一眾妖族,當晚男花樓的氣氛堪稱超凡入聖。另外一個人則表演了吞劍吞刀,據說一口就吞了一把三百斤的大刀且還安然無恙。不僅如此,這吞刀妖男還上台跳了一支舞,那支舞放蕩不羈,最後直接撕開了上衣,咆哮一聲,露出精壯的胸膛,直接迷倒了台下一片女妖個彆男妖。”
“如此,兩妖男一戰成名,他們的名字也被流傳開來,他們一個叫嬰離,一個叫裴行知。男花樓自從有了他們,生意火爆了許多,據說現在賺得溝滿壕平。”
說到這,謝雲珩有點口渴,聽得津津有味的楚魚立刻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喝過茶,謝雲珩繼續往下說:“其中一個是嬰弟,咱們就不說了,另一個……也不知是誰假扮了裴弟,聽說男花樓的那裴行知每天鼻孔朝天說話,看著人時就眼角瞥一眼,且說話時,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很是欠揍。但即便如此,吹捧他的人卻比嬰弟還多,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楚魚聽得樂不可支,轉頭又去看裴行知。
為了方便趕路,裴行知穿的是一身黑色武袍,腰間配以黑金色革帶,束起他勁瘦的腰。一頭濃密烏發高高挽起,隨意綁了個馬尾,大堂外的風吹進來,幾縷發絲吹到他臉頰邊,襯得少年越發膚白貌美,可他此時緊抿著唇,顯然是有些不高興。
楚魚捧著臉笑意盈盈看著裴行知:“裴三哥,你說是誰假冒你啊?”
她想了想,心裡就猜到是誰了。
裴行知瞥了幸災樂禍的楚魚一眼,道:“翅火。”
謝雲珩本來再苦思冥想到底是誰假扮裴弟,此時聽到裴行知如此斬釘截鐵地說出“翅火”兩個字,立刻深以為然,點點頭,道:“不錯,肯定是翅火,他是魔,可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樣。”
楚魚一本正經點頭,一拍桌子,嚴肅道:“嬰二哥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所以想出來去男花樓躲避麻煩。他讓翅火變成裴三哥的模樣一起進男花樓一定是覺得裴三哥絕色傾城,俊美無儔,無與倫比的美麗,到了男花樓一定可以占據一席之地!而且這樣的話,名聲打響了,一定會引起我們的注意!嬰二哥這一回的計謀堪稱精妙絕倫了,你們覺得呢?!”
呆瓜和織雲不認識楚魚嘴裡的人,隻覺得能豁出去犧牲自我隻為了吸引楚魚他們的注意的人真的是狠人。
而且一時不知道該說他們聰慧還是呆笨。
謝雲珩十分讚同楚魚的話,甚至佩服和感動嬰離的這份機智與聰慧:“不愧是嬰弟!他的腦漿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
楚魚:“……”
裴行知:“……”
呆瓜:“……”
織雲:“……”
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謝雲珩這一句是誇嬰離還是損嬰離。
當晚,所有人在雲樓裡住下,包括呆瓜帶的蜜獾和織雲帶的狐狸們,
楚魚是小姑娘,所以她一個人一間房,裴行知和謝雲珩一間房,織雲和呆瓜一間。
……
隔壁,謝雲珩脫了外衣,隻著中衣,大咧咧地盤腿坐在床上啃著雲樓店小二送上來的果子。
裴行知則皺著眉用清潔術打掃各處。
謝雲珩覺得這屋子沒什麼可打掃的,乾淨的很,但是裴弟講究,他也沒話可說,但是忍不住低頭聞了聞自己,雖然沒味,但莫名擔心一會兒裴弟嫌棄自己,忍不住在身上多丟了兩個清潔術。
等關燈躺下後,兩個人一個睡在裡側,一個睡在外側。
謝雲珩莫名就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好幾次後,正修《九轉》壓抑著情緒的裴行知忍不住出聲:“大哥有心事?”
“也沒什麼,就是想想你,想想小魚,東想西想,腦子裡就靜不下來。”謝雲珩歎了口氣,明明也還沒滿十八歲,但老氣橫秋的。
他們一群人,十六歲覺醒靈根,如今也不過十七歲,還差幾個月才到十八,但謝雲珩總覺得他們已經經曆許多事情了。
裴行知很少見謝雲珩有這麼多愁善感的時候,他一向豁達爽朗,腦子裡不存事,便好奇地問道:“想我和小魚?我們都在這裡,有什麼可想的?”
少年冷清的聲音回響在房間裡,充滿了疑惑不解。
謝雲珩便說道:“想你們身上的陰陽羲契誓,想小魚爹娘的事,還有裴弟你身上開的花,對了,裴弟,你那朵花開得怎麼樣了?自從上次在陰陽羲裡那城主說這陰陽羲是個騙局,大哥我就苦身焦思。”
他說著話就撐起來要去看裴行知心口的花。
裴行知一時沒反應過來,且中衣衣襟本就鬆散,他的衣服直接被扯開了一大片,露出了胸膛。
屋子裡雖然沒點燈,但是,他們都是修士,夜間也能看得清楚。
謝雲珩清楚看到了裴行知心口那朵明明是黑白兩色如陰陽兩間的花卻開得那樣豔麗,鮮紅的花蕊更栩栩如生,再看花蕊下麵生出的一顆珠子,像是硬生生鑲嵌進去的,又像是描畫上去的,在黑夜裡散發出瑩潤的白光。
“剛才我就覺得裴弟你在發光,原來不是我看錯了。”謝雲珩湊近了感慨道,但他忽然眉頭一皺,“怎麼有血?”
裴行知抬手,立刻在房間裡布下一道結界,隔絕了聲音,並立刻將衣襟收攏。
可謝雲珩的動作卻很快,立刻又拉開了裴行知的衣襟。
裴行知哪裡被男人拉過衣襟,眉頭一皺,忍不住嗬道:“大哥!”
他伸手去阻攔謝雲珩伸過來的手。
但謝雲珩的速度很快,一下又探了過去。
裴行知知道如果謝雲珩一定要看的話,自己若是阻攔免不了打一架,打一架的話,動靜就太大了,瞞不過隔壁的楚魚,便放棄掙紮了。
謝雲珩跪坐在床上,眉頭緊鎖著扒開裴行知衣服往他胸口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從那珠子邊緣滲出的金色血液,絲絲縷縷,不多,但卻有。再一看裴行知的中衣,果然看到了那上麵沾的金色血跡。
仔細聞一聞的話,最近裴行知身上的玉蘭香氣確實比起從前都要濃鬱一些。
謝雲珩抬頭看裴行知:“裴弟,這是怎麼回事?上次小魚渡劫,這珠子到了小魚體內,後來你心口有大洞,流血不斷,小魚將珠子放回到你身上時,並沒有這樣流血的事啊!”
現在謝雲珩看也看過了,裴行知將衣服掩好,也沒坐起來,單手枕在腦後,垂著眼睛道:“一點點血,無礙。”
謝雲珩卻皺緊了眉頭,道:“怎麼無礙了,這花長在心口處,流的便是心血,心血耗儘,身體就不行了!這陰陽羲珠……裴弟,你可還有彆的不適?”
黑夜裡,裴行知的聲音清澈而冷靜,“沒有不適,大哥不必擔心。”
謝雲珩也躺了下來,單手枕在腦後,問:“小魚知道嗎?”裴行知:“不知道。”
謝雲珩想想也是,他知道這陰陽羲契誓難以解除,何況現在這花也開了,珠也生了,除非徹底搞清楚這契誓,否則不好輕舉妄動,隻好皺緊了眉頭歎了口氣,道:“若是這契誓在我身上就好了。”
裴行知:“…………倒也不必。”
謝雲珩卻說:“裴弟,你不懂,我自小在一些方麵運道好,小時候多次瀕臨死境都死不成,要是這契誓在我身上,我肯定沒事,但是在裴弟你身上就不一樣了。”
裴行知:“嗯?”
謝雲珩愁眉苦臉的:“裴弟你渾身散發苦氣,像是話本裡的苦情人,一般都結局淒涼,哎……”
裴行知:“…………大哥,我們睡吧,我累了,困了。”
他轉過了身,閉上了眼。
少男深夜座談會就此結束。
……
第二天一大早,織雲和呆瓜就作為狐族和蜜獾族的族長去找守在外城的銀狼族長老,去拿入內城的信物。
呆瓜雖然是一隻好戰的蜜獾,但是一大早起來的時候有些起床氣,還非常不理解為什麼不是他們大王去辦這件事。
楚魚就一本正經地忽悠他道:“這種小事哪裡用得到你們大王出手,你出馬就行了!畢竟你雖然不是大王,但是特彆能乾,打架還厲害!”
呆瓜又皺著眉頭問:“那為什麼要去拿銀狼族信物而不是蛟龍族信物?銀狼族是主和的,沒用的很。”
楚魚又一本正經道:“你想啊,我們以後可是要和蛟龍族去搶妖皇之位的,哪能屈居之下?隻能做敵人,不能做屬下!”
呆瓜一聽,昂首挺胸,高高興興地直接跟人織雲去辦事了,完全沒有想過做銀狼族屬下也好像是屈居之下了。
等楚魚三人以及蜜獾們和狐狸們吃好早飯,兩人也拿了信物回來了。
銀狼族的信物是銀狼的毛織成的小帽子,就……挺彆致的。
楚魚拿著那一頂銀色小帽子,可做發飾夾在頭發上,忍不住問織雲和呆瓜:“那蛟龍族的信物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