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九月份的天氣其實還挺熱,但山裡格外涼快。

程鬆寧剛剛衝完涼回來,半濕著一頭短發,坐在偏硬的木質床板上靜靜地想事情:

作為一個認知正常、取向也正常的健康成年男性,他不是沒有被同性表示過好感,甚至還不少,從青春期到現在,都有持續的情況。

所以,程鬆寧不會遲鈍到察覺不出彆人對自己的心思。

可嚴斯銘這種情況,又有些不一樣。

如果不帶感情去細想對方明裡暗裡的數次照顧,可以解釋為看在歐娜的麵子上,也可以理解為嚴導的一片“惜才之心”。可偏偏就是這樣光明正大又理直氣壯的由頭,才讓程鬆寧被模糊了判斷——

到底是他在自作多情,還是嚴斯銘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幫忙插個充電器會蓋在彆人的手上去插?

嘴唇出血了遞張紙巾就夠了非要上手按住?

所有人坐小巴唯獨我坐副駕這算特殊對待嗎?

室內唯一的窗戶用圖釘固定著一張紗窗,涼涼夜風不斷朝裡送,吹得程鬆寧逐漸清醒。

思考完畢,他決定使出以前慣用的招數:

就當什麼都沒察覺。取向同性的人通常都抹不開麵子,追求行動更是隱晦小心,隻要我足夠堅定、足夠無情,時間一長對方就會心冷退卻!

這一招程鬆寧屢試不爽,想來嚴導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心思,以他的性格隻會更加適用。

哪怕自己真的會錯了意,也不影響什麼……

於是,當嚴斯銘也排著隊衝完澡回來,發現程鬆寧已經在床裡側躺下了。

“這就睡了?”

他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膝蓋跪在床邊、一隻手臂撐著朝裡一看:這小子,閉上眼睛擁著毯子睡著的樣子倒是乖趴趴的,整個人薄薄的一片平躺著,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順,額前的頭發自然朝後倒,露出漂亮的眉毛和額頭,以及長而卷翹的睫毛。

“頭發乾了嗎?”

操心的嚴導又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的確已經乾了,這才快速收拾了東西,也躺回床上。

……

這一夜,《苦艾》全組都沒能睡太好。

沒辦法,平時好條件享受慣了,哪怕在外拍戲多少也有個標間住著,乍得睡到硬邦邦的木板床、甚至打地鋪,第二天一起身各個都不太適應。

但工作還是要繼續,嚴斯銘已經速度下達了任務:

明露得去這鄉裡唯一的小學適應角色;鄧徽要去曬穀場學翻稻穀、堆稻杆;而程鬆寧則需要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摩托,熟悉郵遞員的路線……

事實上,大家來的時候穿得相當簡單。服裝造型也隻需要稍微調整一下,幾乎就能以純天然的模樣直接進入狀態。而嚴斯銘出去晃悠了一圈,又讓人去鎮上的地攤小店給他們選了兩套衣服,說道:“這兩套留著給你們備用。”

一天下來,所有人都折騰得精疲力儘。

眼看天邊烏雲層層堆來、悶雷陣陣,大家幫著搶收了曬穀場的稻穀,回去的路上,大顆大顆的雨點果然瘋狂砸下!

雨一下就是一夜,第二天依然晴朗。

連著兩天,眾人就在這種狀態下進行短片拍攝。

直到老蔣幫兒子頂罪坐著警車離開,《苦艾》進入下一階段,程鬆寧迎來了重頭戲:小蔣頂著鄉親鄙夷的目光穿梭在田埂小道,鄉裡的小學來了個新老師,他陸陸續續給對方送去三四次信件,一來二去,二人之間生出了朦朧的情愫,小蔣有心想要改變現狀重新生活,卻又在父親頂罪的心結裡不斷煎熬……

這一段其實被嚴斯銘拍得挺有情調。

程鬆寧和明露的“鄉土愛情”和土沾不上邊

,反而有種頗具鈍感和天真的味道。

眾人看得不由會心一笑,導演助理更是在旁邊調侃道:“那話怎麼說來著?不是同一家公司的藝人,二搭、三搭絕對有問題!”

“他們倆定級賽演柳疏狂和浣星兒我就想說了!”

“是有點那什麼吧?明露和彆的男演員玩過嗎?”

“哪能呢,女孩子挑準了就隻和一個人玩的。”

“那小程是有點桃花在身上的,哈哈哈!”

眾人調笑歸調笑,到底沒說過分的話。

畢竟嘛,這兩人目前看著是清清白白的,就算真有什麼情況,人家男未婚女未嫁,俊男靚女,談了也屬於美事一樁,大家還是親眼見證呢!

隻是嚴斯銘麵沉如水,眼似寒潭。

他聽著這話不高興,也的確表現出一點不爽,但不多。正如他平時沒太多表情的狀態,彆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嘻嘻哈哈鬨過就完事兒了……

鏡頭裡,小蔣給安老師摘了一捧白色小野菊。

他們看著在傍晚再次綻放的牽牛花,聊到了第一次見麵時安老師頭上戴的淡紫色發箍。小蔣顯然是一見傾心,否則不會記得這麼清楚。但安老師卻說,後來她把發箍作為獎勵送給了考第一名的女學生。

二人在樹下擁抱,蠢蠢欲動地想接吻,又被悶雷驚醒。

“晚上睡覺還有蚊子咬你嗎?”

“沒有了,”女聲嬌羞而甜蜜,“你、你不想……”

這叫女孩子怎麼開口呢?

她白生生的手臂緩緩抬起,箍住男人勁瘦有力的腰。他們重新靠攏,像依偎在一起的樹乾和藤蔓,葉片和花朵顫巍巍的相觸,越來越近。

嚴斯銘雙目直視畫麵,沒喊停——

而程鬆寧在唇瓣相接之前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看起來純情極了,接吻閉眼的步驟被提前,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小心翼翼,像是柔柔的嗬護,又像他內心想要狂熱擁抱、卻還是輕輕試探的掙紮,刺得人一抽一抽的心痛。

明露的狀態則淋漓儘致地體現了情竇初開的嬌羞。

安老師此刻是墜入愛河的甜蜜少女。

而小蔣就是她艱苦支教生活裡唯一的甜!

她無限柔和地附上自己的唇,包容地任由對方采擷。

多麼清新,多麼純真。

烏雲在天空之上聚了又散,仿佛老天爺都不忍打斷。

涼風襲來,花香清淡,年輕的男女在重新破雲而出的夕陽下浪漫擁吻,一切都美好得宛如畫卷,似真似幻,似夢非夢……

這一鏡結束,場上眾人鬆了口氣:“還好沒下雨!”

男女主角隨即分開,也不由的慶幸老天給麵子。

明露接過助理手裡的一瓶水,程鬆寧摸著口袋裡剩下的一顆糖,他想了想,走到嚴斯銘身邊,一邊看著回放的畫麵,一邊若無其事開口道:“謝謝嚴導的糖。”

聞言,嚴斯銘扶著機器把杆的手不動聲色地收緊。

“……好吃嗎?”

程鬆寧老實答道:“不好吃。”

不同於之前給的,那是搜淘寶都翻不出代購的牌子,這次的糖就是鎮上雜貨店裡買的雜牌,因為天氣熱、又放得太久,撕開包裝紙後裡頭的糖都融出了糖絲,入口甜膩得過分,咬開後裡頭的夾心又酸得不行,絕對談不上好吃,唯一可取的是嚼碎後有股清淡的果香。

嚴斯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回去準備夜戲吧。”

難得出村子,眾人一通吱哇亂叫,積極聽從導演吩咐轉移陣地,程鬆寧目的達成,輕鬆愉快地轉去和明露對台詞……

*

小巴晃晃悠悠地往鎮上開,天黑前到了招待所。

好房間後,工作人員又一刻不停地開始布置小蔣和安老師的“初|夜”場景。

嚴斯銘在一旁冷眼看著,誰也不敢和他搭話。

導演助理還想問問嚴導喝不喝水,被領導無情一瞥,嚇得他飛快得竄走!寧可去樓下跟人搬死重的機器和軌道,也不願意在這兒看嚴斯銘的冷臉……

另一邊,程鬆寧和明露還得分頭洗澡清潔。

等化妝師給二人都整理好出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招待所後頭的小樹林發出一陣陣的蟲鳴,時不時有飛蛾衝著光亮撲到紗窗上。

明露還在整理頭發,而程鬆寧已經提前就位。

考慮到不是多麼暴露的畫麵,也用不著清場。

眾人神色收斂,不輕易發出聲音,怕影響兩位主演的狀態,而嚴斯銘作為導演更是一絲不苟,親自上手給二人調整位置——

“一會兒明露你的手攀在他背上就行了,不用太用力,抱著肩膀或者箍著脖子,姿勢隨你舒服。至於程鬆寧……自己看著辦。”

赤著上身的程鬆寧聞言跪在床上扭過頭:“看著辦?”

嚴斯銘對視回去:“有問題嗎?你不會辦?”

程鬆寧嘴裡的糖從左邊腮幫子擠到右邊,頓時氣結!

靠著床頭的明露身上還有一件白色的小吊帶,她聽了也不由發笑,學著嚴導的話問道:“你不會辦?”

笑歸笑,導演作為導演,自然還是要指導的。

程鬆寧隻穿了一條水洗磨白的牛仔褲,褲腰鬆垮垮地墜著,露出緊實勁瘦的腰肢,他慢慢呼吸喘氣的時候,腹部肌肉也跟著微微起伏,後頭那兩個腰窩倒是顯眼得很,當程鬆寧拱著身子被嚴斯銘大手按著慢慢伏低,那處幾乎鎖死了鏡頭的焦點。

“就這個角度,懂了嗎?”

程鬆寧不可避免的臉紅:“知道了!”

嚴斯銘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幫子:“嘴裡的糖快嚼碎,彆親得一口糖渣子。”說完便退回到位置上,繼續盯著鏡頭畫麵。

……

小蔣和安老師水到渠成的一晚也分外青澀。

七夕大集的那天,他們沒有回村,而是留在鎮上。

招待所的房間有些破敗,但此時的二人已經不再顧忌這些,他們親密相擁,在牛郎織女相會的這一夜擁有了彼此。安老師在幻想美好的未來,而懷揣心事的小蔣一直未能開懷,在極致的甜蜜過後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掙紮……

因為點到為止,又因為某些人的私心作祟,這場戲反而拍得很快。

導演的“CUT”喊過之後,場上眾人默契退場。

程鬆寧的情況還算好,他直起身子下床,披上了一旁的襯衣,把裡頭的空間留給明露。當他關上門出去的一瞬間,外頭的大家夥頓時揶揄地望過來:“去衝個澡唄?”

沒過一會兒,明露也披著頭發出來了。

眾人這才進去整理器材,正式收工結束今天的拍攝。

*

程鬆寧晚上衝了兩次涼水,這會兒降溫的涼風一吹,連打了兩個噴嚏。

嚴斯銘枕在枕頭上,側過臉問道:“感冒了?”

“沒有吧。”

傍晚沒下的雨,這會兒倒是下得嘩嘩作響,伴隨著時不時的雷聲,偶爾還會閃過幾道巨大的閃電,將昏暗的房間倏然照亮。

雨聲助眠,程鬆寧閉上眼睛慢慢醞釀睡意。

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倒是身旁的嚴斯銘心事重重、睡意寥寥,被持續不斷的雷雨吵得心煩意亂,直到半夜裡偶然貼到身旁程鬆寧滾燙的手臂,他猛地驚醒坐起!

“程鬆寧?醒醒!”

人都燒起來了,哪是嚴斯銘能輕易喊醒的?

他把手貼在對方同樣滾燙的額頭上,又俯身用自己正常的額頭溫度去試探,察覺情況不太妙之後,嚴斯銘帶上錢包,背起人就下了樓:樓下招待所值夜班的老板更是嚇了一跳,給撐著傘一路帶到鎮上的衛生院……

直到後半夜護士來拔針,程鬆寧才緩緩醒來。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形容憔悴的嚴斯銘,又聞了聞空氣裡不太對勁的消毒水味兒,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發燒生病了,有氣無力的道了聲謝:“辛苦嚴導……”

嚴斯銘歎了口氣:“你是什麼糊塗蛋啊?”

程鬆寧沒勁兒和他吵,含含糊糊的應了聲哦。

看他實在可憐,嚴斯銘給他端了杯水:“喝吧!”

又歇了一會兒,程鬆寧扶著牆去放了回水,感覺神智也回來了。到底是個體格健康的大男人,打了針退了燒,人除了無力了些已經沒什麼問題。程鬆寧說要回去,嚴斯銘自然扶著他離開,好在外頭雨已經停了……

天還沒亮,夜空是深紫色的,路邊的草叢傳來蟲鳴。

兩人身上都還帶著未乾的潮氣,就這麼慢慢悠悠地晃回了招待所。

回來之後,嚴斯銘第一時間給把人扒拉著換了身衣服。程鬆寧尷尬歸尷尬、人也實在使不出力氣來掙紮,軟軟的被嚴導放倒在床上,光是挪到被子裡都快用儘了力氣,他看向嚴斯銘,對方這時才顧得上自己,剛剛脫了半乾的衣服。

“拍個戲差點把你拍廢了,也真是……”

程鬆寧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過去:“我哪有廢?”

嚴斯銘伏低了身子靠過來,捏了捏他的臉:“這還不廢?誰教你的吻戲先閉眼?又是誰教你的,不把人乾上高|潮自己先塌下腰?”

他的目光在程鬆寧的臉上一寸一寸細細掃過,毫不避諱地展露隱忍了一天一夜的情緒,嘴上明明扯開了笑意,說出來的話卻臊得程鬆寧又驚又怕,使他不自覺得朝被子裡陷,還沒躲到位,嚴斯銘已經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鬆寧,寧寧,我想這麼叫你,你敢不敢應呢?”

程鬆寧猛地閉上眼睛,恨不得是自己沒睡醒。

但嚴斯銘的話就響起在他耳邊,低沉而清晰:“彆跟我裝傻,吃著我的糖和彆人接吻、回頭再來謝謝我,真當我嚴斯銘是麵糊捏的?”

氣場全開、撕破窗戶紙的嚴導逼得程鬆寧無處可逃。

他閉上眼睛、睫毛還在不斷顫動,對方呼吸時帶出的熱氣儘數噴在自己麵前,不斷拉扯著程鬆寧緊繃到極點的心理防線。

“我沒……”

程鬆寧難得發慫,隻想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但嚴斯銘似乎預料到他的打算,他索性也半躺下來、虛虛地壓在程鬆寧身上,隻用手肘撐著,一隻手撫著程鬆寧的臉頰,順著輪廓,又慢慢摸著他細碎烏亮的額發,輕聲發笑:“你沒,你隻是看到了裝沒看到,懂了裝不懂,笨手笨腳的試探我是不是來真的,對不對?”

“那我的確是來真的,你是接受還是同意?”

程鬆寧被他不講道理的話給氣得睜開眼:“這難道不是同一個意思嗎?”

嚴斯銘點頭:“對。”

他目光灼灼,顯然不會接受第二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