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下午,程鬆寧果然回到了劇組。

大晴天的,他穿著長袖衛衣,後頭的帽子也乖乖戴著,外套沒拉上、隻是單純地敞開,運動長褲帶著直挺挺的垂墜感,整個人瘦韌卻不乾癟,反而有種青春味兒的單薄。配合著程鬆寧微微垂著腦袋、略有些困頓疲憊的神色,說他是懶洋洋趕去上體育課的大學生也不違和……

G市12月底並不冷,體感在23度以上,還挺熱。

片場裡眾人大多還停留在夏天,多得是穿短袖單衣的人。一群糙漢子乾得熱火朝天時,穿背心打赤膊也不是沒有。

程鬆寧這一身出來,不至於很奇怪。

但他走路慢悠悠的,誇張點說,還真點“弱柳扶風”的味兒,難免引得大家多看幾眼,看來程老師今天的確不太舒服,一向強壯健康的人生了病就是這樣呢。

那話怎麼說來著:病來如山倒!

“程老師還是不太舒服嗎?”

化妝師比其他人更加關心主演的情況,因為這直接關係到對方的上鏡狀態,她多問了幾句,隻是程鬆寧回答她的都是悶悶的語氣詞。

對此,化妝師也舍不得怪他,她隻會心生“憐愛”——

瞧這一張素白的臉,雙眼如同漾著水一樣濕潤,眼尾、眼皮這幾處薄皮區域隱約還泛著淺淺的紅,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疲憊又脆弱的氣息……

可憐的程老師,搞不好是還沒完全退燒就回來開工了。

牛萌萌進來時,正好看到程鬆寧開始做造型。

“寧哥好些了沒?”

程鬆寧點點頭,在鏡子裡和他對視:“好多了。”

牛萌萌沒立刻走開,反正外頭謝導也沒喊人。

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牛萌萌時不時看兩眼鏡子裡的程鬆寧,對方這會兒正在上眼妝,微微仰著頭,睫毛撲撲地跟著垂下。他的側顏是平靜的,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勁兒,叫人看了還想看、越品越心熱。

以牛萌萌並不算豐富多彩的詞彙儲存,他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但凡給程鬆寧換個性彆,牛萌萌沒準能明白:這種變化來源於“突破”,這種勁兒叫做“風情”,而程鬆寧渾身慵懶、恍若無骨的姿態,則可以用“春情綻放”來形容……

正當他神遊發懵時,嚴斯銘提著打包的東西進來。

休息室內幾個人紛紛轉頭看過去,隻有程鬆寧依然雙目輕合仰著頭,睫毛輕輕顫抖著,維持著被化妝師固定的姿勢。而嚴斯銘飛快地鎖定了目標,徑直走向這邊,靠著桌子站定,大有程鬆寧不吃、他就不走的意思。

“不吃不行,待會威亞吊著上上下下,你空腹吃不消。”

程鬆寧煩躁地抿了抿唇:“你去忙你的。”

化妝師嚇得手一抖,刷子差點從眼尾刷到他太陽穴上!

嚴導也不生氣,親自給他開了個食盒,裡頭是鹹口的排骨粥,一旁是搭配的點心。G市這邊的味道程鬆寧吃不慣,嚴斯銘還是儘量挑著他的口味來。

“這會兒跟我犟著,待會威亞一吊有你罪受。”

程鬆寧仍然一言不發,甚至懶得看他一眼。

“起碼吃幾口,聽見沒?”嚴斯銘再次強調。

被催的人不耐煩地用鼻腔哼哼,顯出幾分孩子氣來,惹得嚴斯銘握緊了的手又鬆開,伸過去在他腮邊輕輕捏了捏,笑著丟下一句“謝導在外頭等著,我過去了”,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化妝師看呆了,牛萌萌也看呆了。

她清清嗓子,努力找話說:“昨天下那麼大的雨,後來一收工又停雨了,哈哈!”謝導主張再等等,嚴導卻堅持提前收工,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把程老師耽誤地心煩意亂,最後回去還感冒發燒了,今天開工才沒嚴導好臉色看吧?

程鬆寧隨意嗯了一聲:“下雨下得人心煩。”

他現在是害怕下雨了,各種原因的……

一旁的牛萌萌心神震蕩,還以為他指的是《呦呦田園》的那場驟雨,再聯想到昨天明露過來探班,組裡當時都以為拍完收工就會去吃飯,如果不是嚴導堅持提前收工,沒準昨晚那頓飯就吃成了吧!

所以,寧哥煩躁的原因或許是嚴導無意間打亂了他的計劃嗎?

牛萌萌不敢多想,可嚴導對寧哥分明也很不錯的。

一個敢怪,一個願意包容。

他們大大小小的合作有過那麼多次,哪能真的因為一頓飯而計較呢,到底還是因為生病影響情緒了吧……

*

榫頭殺青了,和阿囝一起。

他最後的結局稱不上好,但已經是老瓦陣營裡不錯的了。

榫頭的心一直是紅色的、炙熱的,他走彎路並非出自本身的主動意願,而是源於從小到大對阿囝的服從和崇拜。榫頭心目中的阿囝是無所不能的:他餓了、渴了,家裡顧不上的時候,是阿囝願意給他一口熱飯;被學校的人欺負威脅了,也是阿囝出頭擺平。然而就是這樣的阿囝,他最終像一隻折翼的鳥,從高樓墜下,墜落在榫頭的麵前,徹底擊潰了他的信仰!

“你們救他啊……快救他啊……”

榫頭慌不擇路,人都跑到一半了還是折返回來。

他崩潰地哭嚎,連滾帶爬地去到阿囝身邊,抱起他癱軟而破敗的殘軀,用袖子擦著阿囝因為內臟破裂、不斷從嘴角溢出的血。

阿囝罪不至死,但他也活不下去。

他的目光飄忽著落在很後麵,似乎想從那些製服裡分清楚宋永崢的身影。

爆破聲在另一端響起,阿囝通紅的眼裡有熱淚滾落。

他知道:老瓦最終也沒能逃掉。

阿囝應該恨老瓦的,可對方壞事做絕,偏偏又將年幼的宋永嶸從火海裡救出。老瓦用他以為正確、健康的方式養大了阿囝,一路雖然坎坷、但至少無病無災,是他精神有問題,不願放過自己,才沒能像個正常孩子一樣長大……

伴隨著嗡鳴的警笛聲,總警司黎應明親至現場。

他注視著眼前淪為廢墟的大樓,視線來到了阿囝的身上:他們曾經有過一麵之緣,黎應明因為當年懸案未結的愧疚,出於私心給過阿囝逃脫的一次機會。

但他沒想到的是:宋永嶸最終選擇直麵審判。

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一刻,兩雙眼睛對上,阿囝艱難的呼吸,嘴角流出血沫,他喃喃地動了動唇,說了什麼,隻有黎應明聽懂了。

他在擔心宋永崢,彆叫事情暴露影響了宋永崢的前程。

火花和爆炸聲在陣陣警笛中此起彼伏的炸開。

大火燃到極點,整個建築燒得幾乎隻剩空蕩蕩的框架,阿囝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同樣是大雨都澆不滅的大火,如出一轍的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睛。

當年,自己如果跟著爸爸媽媽一起離開就好了。

隨著阿囝停止呼吸,殘黨悉數就擒,老瓦陣營徹底破碎!

然而另一方的爭鬥從此刻起,又掀起了新一輪的高|潮。勢力和權利總是這樣此消彼長,爭奪永不停歇……

《惡種》進行到此處,幾乎要落幕了。

包括男主角在內,大半數的演員都在今晚殺青,餘下B組掃尾。

程鬆寧長舒一口氣,他身上的重擔卸去大半,固然身體和精神都疲憊到極點,頂著破爛的戲服和滿身的人造血跡,還是笑著接過了嚴斯銘親自遞來的花束。

“恭喜殺青,阿囝!”

程鬆寧紅著眼睛點點頭,眨眼間不自覺又有淚落下來。

嚴斯銘剛張開手臂想要抱抱他,就見牛萌萌猛地衝過來,直接抱緊了程鬆寧、將人撲得朝後倒退了兩步:“寧哥,我舍不得你!”

他就像一頭明明已經長大了、卻仍以為自己還小的剛成年公牛,將灰撲撲的、帶著傷痕妝的臉直接埋向程鬆寧的肩頭。隻是牛萌萌還沒能嚎兩分鐘,就被嚴斯銘拽起後領子,強製性地拎開到一邊。

“辛苦了。”

帶著嚴斯銘體溫的外套罩到身上,程鬆寧笑著和他擁抱。

一個是在掌控鏡頭、淩駕於全知視角的導演,一個是充分入戲、事事親行的演員,他們二人的擁抱是再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殺青宴明天開,今晚大家好好休息。”

關興例行給師父收尾,前前後後照顧周全。他雖然不知道那兩人溜去了哪裡,但能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是一起走的。

片場還有個牛萌萌貌似出不了戲,一直在轉悠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