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 / 2)

本以為溫言是和上次一樣看的劍訣道經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那冊被沒收的話本,白凜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原來他也會看這種雜書啊,那他當時沒收這本書,不會就是因為自己想看吧?

白凜用探究的目光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很快便打消了這種猜測。

不對,話本是那名弟子自己要求上交的,溫言原本並沒有要求他上交,這件事應該與溫言無關。白凜還是更傾向於溫言回來後閒來無事,剛好看到這冊話本擺在眼前,便順手翻開打發時間。

不然就是他對這話本產生了興趣,想看看裡麵的內容,隻是白凜想不通他一個清心禁欲的劍尊,為什麼會對一個極其普通的話本產生興趣……

白凜見溫言眉眼低垂,目光專注,突然意識到什麼,隨即迫不及待地湊到他的身邊——

一直心心念念的話本就在眼前,此時不蹭更待何時!

溫言坐在玉案前,旁邊空出一大片,白凜順勢坐到他身側,微微探出頭,接著之前的內容繼續看下去。

溫言微微一頓,不動聲色地垂下視線。

純靈剔透的少女正靠在他的身旁,身體緊挨著他,努力向前探頭,認真盯著他手裡的書卷看。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女柔黑如夜的發絲,雋秀瑩白的側臉,纖如蝶翼的長睫。

她神情專注,眼睫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看到奇異之處,還會眨動眼眸,發出極輕極低的驚呼。

這還是溫言第一次和彆人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有趣的是,他們其實並沒有真正地“接觸”到彼此,甚至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沒有對她的靠近有所警覺,更沒有對她的舉動心生抵觸。

收回視線,溫言神色寧靜,繼續將目光落到書頁上。

而白凜卻逐漸感到了吃力。

原因無他,都怪溫言看書的速度太快了。

剛開始還好,結果沒看幾頁,她就越來越追不上溫言的進度。往往她一頁剛看到一半,溫言就已經翻到下一頁,導致她逐漸接不上故事的劇情,心情也漸漸急躁起來。

她忍不住微微蹙眉,本想一目十行,加快速度,溫言翻頁的動作卻突然慢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溫言看累了,或是也想看得仔細一點,他翻頁的速度與之前相比慢了些許。不多不少,剛好白凜一頁看完,他便翻到下一頁,兩人的進度終於達成一致,如同一種無言的默契。

如果不是確信對方看不到自己,白凜幾乎都要懷疑溫言是不是在故意照顧她了。

……難道他其實是可以看到她的?

想到這裡,白凜忍不住抬頭向他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青年動人心魄的側臉,線條俊逸優美,在陰鬱的天色下透出冷玉般的光澤。

低垂的睫毛纖長漆黑,眼下一點如淚如墨,明明是極儘清絕的麵容,偏偏目光平靜如水,兩相中和,彙成靜水流深之感。

……不,應該是看不到的,否則不至於在被她這麼近距離的注視後卻毫無反應,連餘光都沒動一下。

見溫言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從話本上離開過,白凜剛懸起的心又放了下去。她高高興興地低頭繼續看書,直到天色黯淡,顧初雲才結束打坐,勤勤懇懇地起身道謝。

“多謝師叔指導,弟子現在收獲頗豐,許多剛才不懂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溫言抬眸,和煦道:“我沒有指導你,這是你自己領會感悟的結果。”

顧初雲知道溫言這是在鼓勵誇讚她,於是又誠懇地行了一禮,然後便準備道彆離開。

“哎,這麼快就要走了嗎?”白凜正看得入迷,見顧初雲準備要走,頓時有些猝不及防,“等一下,等我把這個故事看完……”

顧初雲當然聽不到白凜的挽留,她鄭重地行完禮便向外走去。眼見顧初雲與自己的距離逐漸拉大,白凜越發著急,像個不肯回家的小孩似的,下意識將手伸向溫言的胳膊。

——當然,她是碰不到他的。

半透明的雙手穿透了溫言的衣袖,溫言眼神微怔,白凜卻毫無感覺,依然努力地想要留在溫言身邊,做負隅頑抗。

“初雲,你就不能再坐一會兒嗎?再練一個小周天大周天什麼的,或者歇一歇喝杯茶也行啊,讓我看完這個故事就好,求求你啦,不然我以後就永遠都看不到結局了……”

她這話聽起來似乎很誇張,但卻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顧初雲不可能天天都來碧霄峰找溫言,而溫言也不可能將話本留到顧初雲下次來時再看,因此等到白凜下一次蹭話本時,應該已經不是現下的這個故事了。

當然,可能性更大的一種情況是等到顧初雲再來的時候溫言已經看完了或是不再看這個話本,那麼她就隻能和溫言一起看劍訣,或者在一邊看顧初雲打坐了。

一想到那個畫麵,白凜就感到絕望。但顧初雲腳步不停,她作為劍靈,與劍的距離也不能相隔太遠,最終還是被強大的不可抗力拉扯著,被迫回到了凜冬劍裡。

唉,話本,她的話本。明明已經快要看到結局了,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讓她看完呢……

白凜悲痛地趴在劍鞘上,腦袋耷拉成軟軟的一團,遠遠望去仿佛一隻生無可戀的小動物。

看上去十分可憐。

“……師侄留步。”

身後突然響起溫潤清冽的聲音。顧初雲聞言,連忙停下腳步,轉身向後望去。

“師叔有何吩咐?”

坐在竹亭裡的溫言遙遙看了她一眼,道:“修道雖然是你自己的事,但也可以適當地尋求助力。碧霄峰靈氣充沛,對修煉大有裨益,以後你可以多來這裡打坐,長此以往,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顧初雲一聽,頓時惶恐:“那怎麼行,會打擾到您的!”

上一秒還在垂頭喪氣的白凜立即從她背後探出腦袋:“不打擾不打擾,明天就來!”

竹亭裡光線昏暗,幽靜虛渺。

那人光風霽月的臉龐被霧遮掩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可傳來的聲音卻透出隱隱笑意。

“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剛好這裡隻有我一個人,來陪我說說話也好。”

顧初雲覺得這個理由有些奇怪。

從她對小師叔這兩天的觀察來看,他應該是一個不太喜歡與彆人聊天攀談的人,更何況今日她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怎麼突然就要她多來“陪他說說話”了?

顧初雲完全沒有往彆的方向想。兩天時間接觸下來,她對溫言的感情隻有敬畏和崇拜,絲毫生不出其他不敬或是僭越的念頭。

她轉念一想,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師尊的意思。如果是師尊特意叮囑過小師叔,讓他在修道一事上多多照顧她,那麼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顧初雲豁然開朗,隨即應下:“謝謝師叔,弟子往後一定會多來的。”

白凜也很開心。一想到還有機會蹭話本看,她瞬間覺得生活又有期待了,那雙略微黯淡的眸子也重新恢複明亮。

隔霧遙遙行禮後,顧初雲負劍離開。

一人一劍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白霧中,清冷的竹亭裡,又隻餘下溫言一人。

他臉上笑意漸淡,低頭輕掃手中書卷。想了想,折下一片樹葉,夾在攤開的兩頁之間。

然後合上書卷,攏入手中,起身走進了竹樓。

*

小小的竹樓看似簡單,裡麵卻彆有一番天地。

柔和的琉璃燈盞中照亮滿室,放眼望去,四周俱是由蒼梧神木製成的高大書架,書架古樸而深暗,上麵擺滿了太微宗的道經劍訣,每一本都是珍貴的秘卷。

書架前有一張冷木案幾,案幾前坐了一名沉穩內斂的男子,看上去比溫言年長幾歲,正捧著茶杯慢慢吹氣。

“怎麼樣?”男子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我的乖徒兒如何?”

此人正是太微宗現任掌門範衡,也是顧初雲的師尊,溫言的師兄。

溫言走至案幾前坐下,將話本放到一旁,淡淡道:“資質很好。”

“隻是資質很好?”範衡挑眉,連連追問,“性格呢?人品呢?”

溫言想了想:“都很好。”

“哎呀,你也彆裝了,我都聽到了。”範衡放下茶杯,神情中透出一絲飄飄然的得意,“我這個徒弟可是百年難遇的好苗子,你要是實在喜歡,我也可以讓她認你做半個師父嘛。”

“你想讓我教她劍訣,直說就行。”溫言抬眸輕瞥他一眼,語氣依舊淡淡的,“我是不會收徒的。”

範衡見他神色低鬱,知道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了,一時有些語塞,“哎……你收不收徒倒是無所謂,我這不是看你整天一個人,怕你悶壞了,想著能有個孩子陪你說說話也是好的嘛。”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彆人浪費時間。”溫言微微停頓,想起那些弟子們敬畏而仰慕的視線,“況且,也沒什麼可說的。”

範衡忍不住陰陽怪氣:“那你還讓我的乖徒以後多來陪你說話?”

眼前浮現出那個在他麵前隨心所欲、放鬆自在的清靈少女,溫言靜默了一瞬。

“……隻是覺得有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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