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白凜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慕歸枝。

她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於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人還在。

而且還越來越近了。

“不必揉了。”一隻修長冰涼的手將她正在努力揉眼的手指拿開,那張俊美冷淡的麵孔隨之映入眼簾,“你沒看錯。”

黑發黑袍,膚色蒼白。

是那人沒錯。

慕歸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慢條斯理道:“好久不見。”

他看向白凜的目光全無驚訝,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很快獲得肉身。

白凜:“……”

有好久嗎?她怎麼覺得才過了沒幾天?

不對,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話說,這人怎麼陰魂不散啊!

她臉上的抵觸情緒太過明顯,偏偏慕歸枝就喜歡看彆人露出掙紮痛苦的樣子。於是他眼中笑意更盛,甚至故意伸出手指,抬起她小巧瑩白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抬起雙眸與自己對視。

又是這樣強勢的、戲弄的眼神和舉止,遊刃有餘又高高在上,仿佛在逗弄一隻無力反抗的動物。

白凜冷冷瞪著他,一言不發。

“怎麼?”慕歸枝懶散輕笑,“有了肉身反而有所顧忌了麼?竟然不像以前那樣張牙舞爪地罵我了。”

白凜雙唇翕動,冷聲譏誚:“你喜歡被罵?”

慕歸枝垂眸看她:“不是喜歡,隻是從未被罵過,覺得有些稀奇罷了。”

白凜:“那些被你殘害的正派人士不是經常罵你?”

“那些人……”慕歸枝慢慢搖頭,神情一如既往地倦怠,“小小螻蟻,他們的聲音根本傳不到我的耳裡。”

白凜神色古怪:“真的嗎?可我白天還聽到有人罵你是肥豬呢。”

“是麼?”慕歸枝垂眸瞥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那你明日可以再去看看。那人應該已經不見了。”

白凜:“……”

沒想到她隻是隨口將茶樓說書人當眾編排他的話說出來,他卻毫無反應,好像早已知曉似的。

白凜忍不住道:“難道當時你也在那裡?”

“我怎麼可能會在那種地方。”慕歸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悠緩,“不過我也告訴過你,我是魔。”

“有些事,不需要我去做。”他緩緩道,“自然有人為我排憂解難。”

他又隱晦地為白凜提供了一條信息——此時在榆唐鎮的魔道不止他一人。

能夠跟在魔主身後為他做事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魔修。

隻怕是他的下屬。

看來這個榆唐鎮果然是魚龍混雜……

白凜一想到此處還有一個藏在暗處的魔道,就忍不住一陣頭大。

少女無意識地輕輕蹙眉,慕歸枝見狀,微微收緊手指,居高臨下地說:“與我說話的時候,不要走神。”

下巴傳來細微疼痛,白凜麵露不滿,道:“你鬆手。”

慕歸枝輕挑眉梢,不僅沒有鬆手,反而還向上移動幾分。蒼白指腹堪堪停在白凜的唇瓣前方,沒有靠上去,卻充滿了無言的壓迫感。

這個動作仿佛在警告她,“再反抗就封住你的嘴,讓你永遠說不了話”。

白凜心頭無名火頓起,她直勾勾盯著慕歸枝,突然一張嘴,一口咬住了慕歸枝的手指。

慕歸枝微微一頓,目光下移,落到被她咬住的指尖上。

蒼白指尖被少女狠狠咬住,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女柔軟粉嫩的唇瓣、整齊潔白的牙齒、以及若隱若現的舌尖。

血珠慢慢從他的指尖滲了出來,一點點染紅了少女的下唇。

慕歸枝眸色漸深,聲音也較之前更低一些:“你是小狗嗎?”

白凜沒有出聲,與他靜靜對視幾秒。然後慢慢張嘴,鬆開他的手指,舌尖輕掃,順勢舔掉唇瓣上的鮮血。

鹹的,鐵鏽味,和凡人的血沒什麼區彆。

慕歸枝靜靜看著她做完這些動作,突然極輕極低地笑了一聲。

“真是可惜。”

白凜冷漠看他:“可惜什麼?”

“可惜為你淬煉肉身的人不是我。”慕歸枝慢吞吞地說,“否則我絕對不會一次給你這麼多。”

白凜蹙眉:“什麼意思?”

慕歸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咬破的手指,道:“你該不會以為,這具肉身是可以永遠存在的吧?”

白凜狐疑:“難道不是嗎?”

“看來那個人什麼都沒跟你說。”

慕歸枝頓了頓,重新恢複了漫不經心的表情,“罷了,也沒什麼。”

白凜:“……”

說話能不能不要隻說一半?是想憋死誰?

雖然心裡好奇得像被一萬隻貓爪撓一樣,但慕歸枝不說,她也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問。

於是白凜努力忍住疑問,抿緊雙唇,移開視線,轉而將注意力放到那隻長滿白毛的妖物身上。

她蹲下身,用劍挑開妖物身上的白毛,發現這隻妖真正的樣子居然長得很像猿猴。

慕歸枝剛才隻說這是旱魃,也沒說這旱魃身上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她有心想像顧初雲他們那樣搜屍,偏偏這隻旱魃渾身白毛,她實在不想用凜冬開膛破肚。她又不想拉下臉去求一旁的慕歸枝,隻好保持這個姿勢蹲在原地,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僵局。

“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慕歸枝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開口。

“……”白凜冷硬道,“快了。”

慕歸枝發出一聲低笑。

……絕對是在嘲笑她。

白凜氣得在旱魃的臉上揪下一撮白毛,正要扔進燈籠裡試試,一隻冰冷蒼白的手突然從她肩後伸了過來,自上而下,輕輕扣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見過麼?”慕歸枝指尖向下,覆在她手上,控製她握劍的方向,“劃開肚子,挑開內臟,取出妖核……”

“我知道!我知道!”白凜忍不住出聲,“我隻是怕劍身沾血……”

慕歸枝動作一頓,垂眸看她:“可你剛才已經沾血了。”

“我知道……”慕歸枝與她靠得很近,微冷的氣息輕拂在她後頸處,令她不自覺地繃緊身體,“但剛才的血不多,可以甩乾淨。我怕沾上更多的血,一旦弄不乾淨,就會在我的身上表現出來……”

她現在還不清楚劍身染血會不會投射到她的這具身體上,所以在剛才刺中旱魃之後,第一時間便將劍上的血跡甩落乾淨。原本她是打算讓棲川代勞搜屍的,沒想到這裡的地形居然會變。要是她會淨水訣就好了……

白凜在這一刻深深地意識到,在這個變幻莫測的修真界裡,出門光有法器和劍還是不行,多少還是得學點居家實用的法訣。

慕歸枝聽完她的解釋,微微思忖,若有所思:“原來你還沒有學淨水訣。”

白凜連連點頭。

“這樣吧,我教你。”

白凜:“???”

不等她開口,慕歸枝突然抬手,輕輕一點她的額頭。

一瞬間,無數閃著熒光的字符鑽入她的腦海,她甚至來不及反應那些字符是什麼內容,大腦中便多了一絲隱隱漂浮的神念。

她這是……學上了?

見白凜神色迷惑,慕歸枝淡淡道:“掐訣試試。”

掐訣?

白凜嘗試著抬起手,在神思一動的瞬間,雙手已經無比精準地結出一個手勢。

下一秒,旱魃的身體突然劇烈抽動起來。無數顆深紅的血珠從白毛間隙中滲了出來,浮至半空,然後如飛射的棋子一般,瞬間迸濺到四周的牆壁上。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白凜不由蹙眉,“這好像……不是淨水訣吧?”

“不是比淨水訣更方便麼?”慕歸枝慢悠悠道。

話是這麼說,但這場麵也太血腥了點……

她無聲歎了口氣,重新蹲下身檢查旱魃屍體。剛才那個法訣把旱魃體內的血液抽得乾乾淨淨,她用凜冬劃了兩道,一顆閃著白光的妖核一目了然。

她將燈籠舉到旱魃胸前,那顆妖核頓時從裡麵飄了出來,嗖的一下,便被燈籠吸了進去。

沒想到第一顆妖核這麼簡單就到手了。

白凜看著燈籠中微微閃爍的白色光點,心情有點複雜。

“怎麼?後悔動手了?”慕歸枝懶懶問道。

”不。”白凜表情認真,“後悔沒有學個一招半式。”

說不定,也許,保不準,她還是個被埋沒的劍道天才呢?

白凜沉浸在自己的大佬夢裡,全然沒有察覺到慕歸枝的視線。

慕歸枝正靜靜地看著少女瑩潤美好的側臉,目光似審視又似探究。

他曾經在鏡花水月的幻境中問過她,除了食物和話本,還有什麼在意的東西。

當時她的回答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而她的幻境也正是如此。無論何時都映照不出更深層次的欲望,看似澄澈,卻又深不見底。

他原本以為,在她得到肉身之後,這種現象會發生一點改變。

現在看來……是他低估她了。

慕歸枝突然垂眸低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連平淡的聲音裡都透出些許笑意。

“你不需要學。”他慢條斯理地說,“劍即是你,你即是劍。隻要你執起劍,你就是劍意本身。”

白凜:“……”

有種他在罵人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說……”她努力理解這番話,再將它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出來,“我根本不需要學任何劍訣,因為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刻在我骨子裡的?”

慕歸枝點點頭,懶懶道:“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

白凜提著燈籠,繼續向前走。

慕歸枝雙手負後,不緊不慢地與她同行。

白凜:“……”

好家夥,還打算跟上來圍觀。這要是失手了,不得被他嘲笑死啊。

一想到這裡,白凜抿了抿唇,表情越發嚴肅。

沒過多久,妖物還未發現,街道兩側的焰火再次發生偏移。白凜本以為可以甩掉慕歸枝,誰料他突然搭上她的肩膀,下一秒,二人再次被送到了同一條街道上。

白凜:“……”

原來還有這一招。

她向前一步,不動聲色地與慕歸枝拉開距離。正暗暗琢磨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兩邊的焰火再動一次,一隻龐然大鳥突然從天而降。

那隻鳥叫聲尖利,白凜粗略掃了一眼,發現它居然長了九顆腦袋和九對翅膀!

“我的媽……”她來不及震驚,就地一滾,堪堪奪過大鳥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