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薑妙是被人給賣了,賣她的又不是一般的人販子,而是她親爹的另一個女人。
這麼一來,整件事就充滿著矛盾性和倫理性。
親爹為了包庇二娘,竟對閨女的受辱無動於衷,甚至嫌她丟人,把她趕出家門。
這仇恨值,馬上就能被拉得滿滿的。
聽著百姓們一句比一句過分的辱罵,薑明山胸中恨意排山倒海而來。
什麼叫他包庇?
他分明是在公堂上才得知的真凶是陳氏,而且當即就寫下休書把人從薑家族譜上挪了出去。
他哪裡包庇了?
薑妙這逆女,分明是想抹黑他拉他下水!
而且,這除族的方式,跟他計劃中的完全不一樣。
本該是薑妙被肖督主退婚之後,他們再順理成章除了她的,現在竟然變成她自請除族。
眼下這種情況,他一旦同意了,那就坐實了“人渣”之名,為了名聲不惜把受害的閨女攆出家族。
可若是不同意,退婚的消息已經散了出去,等過些日子肖府真的浩浩蕩蕩來退婚,他這張老臉又該往哪擱?
劉尚書的老臉越來越黑,他怒喝一聲,“都安靜!”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這樁拐賣良家姑娘的案子給弄清楚。
到底是朝中元老,氣勢一開,下頭的百姓們沒一個敢造次的,都紛紛閉了嘴朝他看去。
劉尚書仍舊看向薑妙,“照你們的意思,這樁案子早在兩年前就已經被涿縣縣衙所受理了,是嗎?”
薑妙點點頭。
劉尚書眯了眯眼,“按照本朝律例,你這樣的情況,人販子是要被判死刑的,你那位……陳氏她,是不是已經被處決了?”
“沒有沒有。”小安子忙搖頭,“陳氏當時隻被判了五十大板,外加牢一年。”
“嗯?”劉尚書臉色越加的嚴肅,“是涿縣父母官徇私枉法?”
“倒不是。”小安子說著又歎氣,“是因為當時妙姐姐沒敢當眾暴露自己未婚先孕的事實,便瞞了青天大老爺,說自己隻是被賣,之後一點事兒都沒有。”
怕劉尚書問責,小安子又補充,“這幾日的流言,尚書大人也看到了,妙姐姐被人曝光,她自己受了多大的影響,心態大崩,精神恍惚,跟她說句話她都半晌沒反應。
倘若當時她為了扳倒陳氏把自己的實情和盤托出,隻怕早就被鄉下人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那些人都是沒文化沒見識的,可不像咱們京城的百姓這麼理智,懂得追根溯源隻罵該罵的人,在他們眼裡,但凡女兒家被玷汙了,那就是恥辱,那就是有罪,就合該被罵。”
這番變相吹捧,讓他身後那群百姓很是受用,優越感馬上就出來了。
“就是,哪有受害者遭了難還得背上汙名一輩子被人指摘的,照這麼說,那拐賣良家姑娘犯了罪的,還成大功臣了?鄉下人就是無知,就是愚蠢!”
最後一句,變相把薑明山給罵進去了,他老臉沉沉,憋了一肚子火,氣到說不出話。
薑雲衢盯著跪在地上的薑妙,心中不可謂不震撼。
當初跟薑柔一樣成天圍著他娘陳氏轉而冷落姚氏的傻妹妹,如今竟然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薑妙見狀,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
她之前一直在苦惱,怎麼能在自爆之後給自己留條洗白的退路。
如今看來,洗白自己,不如去洗百姓的三觀。
“受害者有罪”的這種觀念,十分可怕,就因為失了名節會被貼上恥辱標簽,所以有一部分心性不堅韌的姑娘會在事發後直接自殺。
而導致她們走上絕路的,正是世俗的偏見。
她這次也算是鋌而走險,想靠著扭轉百姓的觀念來為自己搏一個能繼續在京城待下去的機會,原以為會很難,沒想到京城百姓還真的挺理智,隨便有人帶一帶節奏,風向就徹底扭轉了。
但其實,薑妙所以為的“隨便”,不過是有人在背後為她鋪墊好了一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