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不敢?朕看你膽子大的很!”皇帝終於帶著一身的奢靡氣息打開了禦書房的門,他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裡,眼睛向下撇著,恍若睥睨眾生一般,淡淡的開了口,“你鬨夠了沒有?!”

他早就看這個兒L子不順眼了。

滿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心胸仁慈,禦下有方,巴不得他這個皇帝現在就駕崩了,簇擁著太子上位。

可太子終究是他的兒L子,是皇後生出的嫡子,他如果不犯什麼大錯,他是不會輕易的廢了太子的。

而且他還可以通過鎮北侯父子俱亡這件事情來好好的警告太子一番,讓他認清楚誰才是這萬裡江山的主人。

太子在漫天的風雪中抬起頭,視線穿過迷眼的雪花,隱紅的雙眸死死的盯著皇帝,“父皇,您為什麼要壓下消息?不派人去救援?”

即便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測,可太子還是不願意相信。

不願意相信他最最敬重的父親,會做出這般卸磨殺驢,慘無人道的事來!

可皇帝終究還是把太子僅剩的一點兒L期待給打散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來,像是完成了什麼大事一般的春風得意,“為君者,最忌諱被情緒左右,你和鎮北侯府的牽扯太深了。”

皇帝仿佛全然在為太子考慮一般,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可這些話落在太子的耳朵裡,那就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的父皇,明知道,甚至是可以說,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鎮北侯父子被困的事情,卻將這則消息給隱匿了下來,不透露給任何人。

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死在戰場上!

憤怒,痛心,怨恨……

種種複雜的情緒在太子的心裡交織盤旋,最後變成了一抹堅定。

他拉著陸漻站起身來,義正言辭的對皇帝開口,“父皇不派兵救援,兒L臣自己去!”

說著這話,他徑直就要離開。

“放肆!”皇帝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的下過麵子,一時之間氣憤極了,“你若是今天敢走出這個皇宮,朕就廢了你的太子之位!”

“如若要讓兒L臣眼睜睜的看著舅舅和表兄就這般死於非命,這太子之位,不要也罷!”說著這話,太子從隨身攜帶的香囊裡拿出那枚象征著太子身份的玉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地麵鋪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玉佩跳動了兩下後,平穩的落了地,卻並沒有摔碎。

陸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就是因為這一眼,卻讓他再也無法將目光給移開了。

那枚玉佩的樣子,和他的母親牡丹臨死之前畫下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陸漻陷入了沉思當中,而那一邊的皇帝卻已然被徹底的激怒了,“你敢踏出這裡一步,朕就叫人打斷你的腿!”

太子憂心鎮北侯父子的性命,哪裡還顧得上自己?

一時之間

完全不顧皇帝的阻攔,“這人,兒L臣是非救不可,父皇若是想廢了兒L臣,自是廢去。()”

皇帝瞬間震怒,這還僅僅是個太子呢,就敢這般的公然忤逆自己,若是真寫下了繼位聖旨,豈不是要騎到他的頭上來拉屎?!

一時之間,父子二人劍拔弩張。

好!好!好!?[(()”皇帝拍著手,連說了三個好字,徑直拿過身邊侍衛手裡的刀,就對著太子就處砍了過去,“朕今日就殺了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陸漻瞳孔震顫,他還沒來得及詢問那枚玉佩究竟是怎麼回事,斷然不能直接讓皇帝殺了太子。

在加上皇帝身邊的太監們也連連阻攔,“陛下不可!”

最終,陸漻護著太子滾落在了雪地裡,皇帝手裡的刀刃砍傷了陸漻的右腿。

皇帝目光寸寸垂落,皚皚白雪中那一片血紅,格外刺眼。

在鮮血的刺激下,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皇帝終於恢複了些許的理智,他扔下了手裡的刀,憤怒的看著太子。

“既然你不屑這太子之位,朕下旨廢了你便是。”

說著這話,皇帝又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了雪地裡的玉佩,示意他身邊的太監,“將那塊象征著太子身份地位的玉佩給朕收起來!”

在看到皇帝右手食指第二個關節處的那一顆紅色小痣的一瞬間,陸漻頓時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既是能夠入朝為官,對於皇帝的履曆陸漻自然也是清楚的。

當年江南道發生販賣私鹽一事,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奉命前往調查,三個月後返京,懲治了一批的官員。

皇帝當年在江南的那段日子,和牡丹遇到負心漢的時間完全對得上!

更何況這枚象征著太子身份的玉佩,這世間獨一無二,絕不會有複刻的一枚。

再加上皇帝手上的那枚痣。

陸漻的身份便也不言而喻了。

他完全沒想到,讓他的母親鬱鬱而終,他也怨恨了近二十年的身生父親,竟然就是他眼前的這個天下之主!

皇帝不會承認自己在辦理私鹽一事的時候和青樓女子鬼混,還生下了一個兒L子。

陸漻也不想承認,這個昏庸無道,濫殺無辜,為了一己私利棄邊關百姓為不管的昏君,會是他的父親。

在陸漻震驚於自己身世的時候,太子已經被帶走。

皇帝那雙瘮人的眼眸掃視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個活閻王,“陸愛卿,你和廢太子走的這麼近……”

一時之間,陸漻腦海當中思緒萬千。

太子廢了,鎮北侯死了。

這樣一個欺騙女子,荒淫無道的皇帝,又如何擔任得起天下的責任?

況且此時……

自己恐怕也性命難保。

在皇帝話未說完之時,陸漻強忍著受傷的膝蓋的痛意,直愣愣的再次跪倒在了皇帝麵前。

這一刹那,他拋下了他的摯友太子,屏棄了他的老師畢鶴軒傳授給他的一切為國為

() 民的思想,丟掉了他所有的良知,帶著無人知曉的隱秘和恨意,選擇了向皇權低頭。

“陛下,陸漻請陛下且聽一言。()”

他跪在地上,隆冬的冷氣不斷地向上爬,順著他的皮膚鑽進血肉裡,貪婪的穿透傷口,給本就傷勢慘重的雙膝再添了一道痕跡。

雪花冰寒刺骨,冷的陸漻渾身打顫。

他微抬著眼眸,麵容堅定,陸漻孑然一身,父母皆亡,也未曾娶妻。?[(()”

“陸漻求陛下給陸漻一條賤命,陸漻願從此以後追隨陛下,做陛下的一柄利刃,一條野狗……”

在那個滾燙的鮮血被凍得麻木的寒冬,陸漻放棄了此前二十年的信念,向一個他此生最為仇恨的人,獻上了忠誠。

如果不是因為這層身份,陸漻或許更想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他經曆過最底層的百姓的痛苦,他最能理解百姓所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帝王。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

他的身體裡流淌著那個惡心人的血液,他親自殺了他血緣上的父親,哪怕這個人他不願意承認,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整個大雍三百多年最明媚的狀元郎啊,豈能允許自己坐那蠅營狗苟之輩,苟且偷生?

從他發現自己身份的那一刻開始,從他意識到這個王朝必須要換一個統治者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

從陸漻的記憶裡抽離,沈聽肆最後再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的老皇帝的屍體,任由解汿的人將他壓了下去。

所有的路他都已經給解汿鋪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考慮,等死就行。

——

這是沈聽肆頭一次以囚犯的身份來到詔獄,被關在牢房裡的時候,還頗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宿主,你會覺得無聊嗎?】9999數著倒計時,試圖給沈聽肆講笑話。

【不用了,我不無聊。】沈聽肆有氣無力的回了一聲,便坐在角落裡不動了。

這具身體的身子骨真的是太差勁了,即便9999屏蔽了痛覺,可沈聽肆還是覺得疲憊。

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肌肉都好似在叫囂著勞累,他就連睜開眼睛都做得無比的費力。

此時的他,隻想閉上雙眼,好好的休息,等到倒計時結束,脫離世界就行。

距離倒計時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安靜了許久的詔獄終於再次熱鬨了起來。

解汿身上依舊穿著將軍的服飾,不過是將鎧甲變換成了普通的布衣,董深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蹲堅實的城牆一般護著。

幾個士兵走過來,要將沈聽肆壓出去,沈聽肆沒有反抗,由著他們動作。

解汿嗤笑了一聲,滿是嘲諷的開口,“堂堂陸相,恐怕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階下囚吧?”

沈聽肆淡淡瞥他一眼,不徐不緩的說道,“成王敗寇罷了,陸漻享受過了無上的榮光,此生已然不會再有遺憾。”

“好一個沒有遺憾!”解汿恨的牙尖都在癢癢。

() 這個人做了這麼多的壞事,害了那麼多的人,如今死到臨頭,卻依舊是如此的死性不改!

他想要看到對方露出悔恨的神情,難道就這麼難嗎?

解汿不信。

他猛然間上前,用力的掐住沈聽肆的脖子,突發奇想的說了句,“你若是承認你做錯了,跪下來向我道歉,我就放過你一條命,如何?”

沈聽肆緩緩掀起眼簾,直勾勾的看著解汿。

那雙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就這樣靜靜的注視著。

漠然的,沒有情緒的,注視著。

解汿瞬間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跳梁小醜,他怒極,一把甩開自己的手,徑直轉過身去,“帶走!”

——

“念雙!”

丞相府的地牢裡,關寄舟拚命的搖晃著欄杆,“放我出去,你聽到沒?!”

“他們要殺了陸相!你快點放我出去!”

在得知沈聽肆被關進詔獄的時候,關寄舟就想要去尋找畢鶴軒說清楚一切的事實真相。

從前的時候,為著不讓沈聽肆的計劃失敗,關寄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聽肆被所有人誤會,遭受無儘的謾罵。

可現在計劃已經成功了,昏庸,無道的皇帝身死,解汿要在萬眾矚目下繼位。

付出了一切的沈聽肆可以正名!

他見不到解汿沒關係,他可以麵見畢鶴軒,畢鶴軒以為曾經那些送往北邊賑災的糧食和衣物都是他做的,可這一切明明都是沈聽肆!

隻要他說出事情的真相,沈聽肆就可以不用死!

可就在他到達太傅府門口的時候,念雙竟然派人把他給擄了來,然後就關押在了這裡。

也不對他做什麼,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就是不讓他去說明真相。

關寄舟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念雙!你聽到沒有?!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你的主子去死嗎?!”

念雙含著水汽的通紅眸子掃了關寄舟一眼,語調中充斥著無儘的絕望和遺憾,“你以為我不想嗎?”

他跟在主子身邊十幾年,他怎麼舍得就眼睜睜的看著主子就這樣死去?

可他不能……

主子的身體已經到了念羽也救不回來的地步,他們隻能用主子的這條命,給解汿換來最後的名聲。

這裡雖然是牢房,可卻也一直住著阿古戌那些匈奴人,裡麵各種物件都是不缺的。

匈奴雖然滅了,可阿古戌等人卻依舊好好的躲藏在丞相府。

他們當初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和主子聯合起來,刺殺那個所謂的小將“仇複”。

如今知道仇複就是解汿,他們更是對對方恨之入骨。

如今,念雙要做的,就是帶著阿古戌等人,去刺殺解汿。

念雙沉沉地歎了一口氣,臨走之前,對關寄舟開口,“關大人且安心在這裡住著,等事情完成以後,我自會放你離開。”

——

“買賣官爵

,草菅人命,打壓異黨,陷害忠臣……”

“貪墨銀錢,以權謀私,媚上欺下……”

“欺君枉上,弑君奪位……”

當著百官的麵,解汿一字一字的念著沈聽肆的罪名,“此上種種罪責,可有一則冤枉於你?陸漻,你可認罪?!”

這些事情確實全部都是自己做的,沒有什麼好辯解。

沈聽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點頭,“陸漻認罪。”

“你……”

見他認罪認的這麼乾脆,解汿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出現,他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沈聽肆的態度太不正常了,為什麼如此乾脆利落的認罪?!

為什麼連片刻的掙紮都未曾出現?!

他為什麼不畏懼死亡?!

這世上明明沒有任何一個人不害怕死亡的!

可他才剛剛啟唇,卻驟然變故突發。

一道來自匈奴的箭矢穿透雲霄,狠狠的射向了解汿。

“小心!”

那一瞬間,沈聽肆一把將解汿推開,緊接著,那枚利箭就穿透了沈聽肆的心臟,徑直從他後心射出去,又重重的紮進了地麵。

“有刺客!抓刺客!”

“小心!大家都小心!”

周圍喧鬨一片,紛紛擾擾,吵鬨著要抓刺客,解汿的心卻好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冷風大片大片的倒灌進來,凍得他心臟都幾乎快要停止了跳動。

“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他?

眼前好似蒙了一層濃霧,擋住了所有的視線,讓他完全搞不清楚沈聽肆究竟在做什麼。

解汿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人的臉色是那樣的白,白的仿佛渾身上下都已經沒有了血,那人的身體是那樣的瘦弱,瘦到單薄的衣衫都裹不住他的身軀。

衣服寬大,四處兜風,手腕細的宛若幼童。

可是……

這樣的他,怎麼能流出那麼多的血呢?

那支箭是那樣的狠,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臟,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解汿雙手死死地捏成了拳頭,根根青澀的脈絡,宛若毒蛇一般盤旋而上,一直從手背處蜿蜒到大臂,在穿過脖頸,爬到了太陽穴上去。

他不知道他如今的表情猙獰如惡鬼,眼神紅的仿佛是荒原上的孤狼,遇見了獵殺他的獵人,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他隻瞪大了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沈聽肆。

鮮血那般的刺眼,宛若泉眼一般,不斷的洶湧而出,眨眼間就染紅了沈聽肆身上白色的囚衣。

那道從始至終傲然挺立著的身影,終於重重的倒了下去。

解汿頓時感覺宛若天崩地裂了一般。

仇恨,埋怨,痛苦,絕望,通通都失去了所有的支撐。

他恨不得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人,竟然為了救他而死了?

他恨了那麼久,怨了那麼久……

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你不許死!你不許死!”

解汿拚命的捂著沈聽肆不斷滲血的胸口,慌張的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你隻能死在我的手裡!你不能被旁人殺死,你聽到沒有?!”

可那個傷口實在是太大了,無論解汿怎樣的去堵,都始終堵不住洶湧的鮮血。

青天白日裡,解汿傳出一道悲痛到極致的宛若野獸般的嘶吼聲。

“你給我醒過來!!!”

“你隻能死在我手裡!”

沈聽肆緩緩閉上了雙眼,腦海當中響起了9999機械的聲音:

【脫離世界倒計時——】

【十,九……】

【三,二,一!】

【成功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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