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息頓時鼻酸,他伸手和俞可鈺相握,他感動地說:“你好,小魚。”
如果說沈彬白的認可是建立在他們對天文學共同的愛好上,那俞可鈺的這句“你好呀,來自BR2786星球的鐘息”,完全就是出於俞可鈺對鐘息的尊重和嗬護。
俞可鈺背對著太陽,光芒灑在他微卷的頭發上,將他的頭發染成金色,朦朧了他的臉部輪廓,讓他看起來格外溫柔。
那一刻,鐘息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俞可鈺的。
霍司承也把手伸過來。
鐘息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
俞可鈺坐盛煊的車回家了,草坪上隻剩鐘息和霍司承兩個人。
霍司承戳戳鐘息的肩膀,“小外星人?”
鐘息沒搭理他。
“原來BR2786是這個意思啊,”霍司承露出一些得逞的神色,他問鐘息:“你現在還會想沈彬白嗎?”
鐘息想回答賭氣的話,但遲疑了兩秒,就失去了和霍司承嗆聲的最佳時機。
霍司承自顧自地說:“看來息息心裡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我能住進去嗎?”
“不能。”
“為什麼?”
“你根本不懂我。”
“我懂啊,息息很喜歡天文學,想要轉專業嗎?我把你調到天文學專業,好不好?以後想去天文台工作也可以——”
鐘息神色一變,他皺起眉頭盯著霍司承,質問道:“所以在你心裡,我和沈彬白沒有兩樣是嗎?”
霍司承啞然,“當然不是。”
“那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想表示你很有能力,可以隨便擺布我的人生嗎?”
“怎麼會?”霍司承不明白鐘息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我隻是想讓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可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麼我要選自己不感興趣的專業。”
鐘息看著霍司承,積攢的怨氣就這樣毫無緣由地傾巢而出。
“其實在你心裡,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你根本不會真正關心彆人,你永遠
高高在上,好像我愛上你隻是時間問題,根本不會有其他可能,你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我的意願。我覺得我就像你的小寵物,你有空了就來逗逗我,給我買一堆東西,但你從來不在意我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因為你在學校裡受了怎樣的委屈,你根本不在乎,你隻在乎你自己!”
鐘息一股腦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霍司承臉色怔怔,第一次在鐘息麵前吃癟,竟然毫無還口之力。
“你要出任務就一聲不吭失蹤兩三天,想我了就從早到晚纏著我,你想找一個不圍著你轉的戀人,但你已經習慣了彆人圍著你轉,簡直自私透頂!我才不要喜歡你這樣的人!”
鐘息說得口渴,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又狠狠扔進霍司承懷裡,然後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吵架。
以鐘息大獲全勝告終。
之後一連五天,霍司承都沒有再找過鐘息,沒有給他發過信息,也沒有打電話。
鐘息一開始覺得很輕鬆,後來又覺得無聊,上自習時他常常拿起手機,發現沒有新消息,又失落地放回。
上搏擊課和射擊課時他也頻頻回頭,但霍司承沒有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他偷偷問俞可鈺:“那個……那個……霍司承最近在做什麼?”
俞可鈺說:“就正常上課訓練啊。”
鐘息“哦”了一聲,緩緩低下頭。
看來霍司承放棄了,終於放棄了。
鐘息的願望終於實現,但他好像沒有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一個人走在林蔭小道上,周斐打電話問他:“小息,最近怎麼樣?霍總督的兒子還有在糾纏你嗎?”
鐘息停頓片刻,回答:“沒有。”
“那就好。”周斐鬆了口氣。
鐘息也想鬆口氣,但莫名提不起氣來。
心裡好像缺了一塊。
空落落的。
.
又過了兩天,月升星懸,圖書館開始播放結束音樂,鐘息收拾好書本塞進書包,隨著人流往外走,剛下台階就接到霍司承的電話。
鐘息看著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三個字,愣怔了幾秒,才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霍司承急促的喘聲。
鐘息心裡一驚:“你怎麼了?”
“易感期,”霍司承的語氣虛弱又可憐,完全沒了平時飛揚跋扈的勁頭,他說:“小息,你能來陪陪我嗎?”
鐘息想拒絕又狠不下心。
晚上九點五十,鐘息坐上老徐的車,老徐剛要發動汽車,鐘息就後悔了,他推門下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最後他還是上了車。
老徐把他送到霍司承的住處,黑白色調和棱角分明的直線裝飾讓他的房子看起來自帶疏離感,鐘息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根本不知道霍司承的臥室是哪一間。
他再一次後悔。
轉身時霍司承從後麵摟住他。
鐘息嚇了一跳,霍司承身上滾燙,呼吸紊亂,幸好意識還算清晰。
他告訴鐘息:“息息彆怕,我吃過易感期緩釋藥了,彆怕,我絕不傷害你。”
霍司承這次還算信守諾言。
他沒有對鐘息做什麼逾矩的事,隻是讓鐘息睡在他身邊,他緊緊抱著鐘息,整個人都埋在鐘息懷裡,鐘息的衛衣被他揉得發皺,胸口被他溫熱的呼吸渲得潮濕。
床頭櫃上有剛剛拆封的易感期緩釋藥。
鐘息茫然地望著前方,他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錯了,寶貝。”霍司承說。
鐘息沒有回答。
霍司承這個人很賊的,他很擅長利用鐘息的善良軟弱和沒主見,所以鐘息不能回答,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
又過了很久,房間裡一直沒有聲音,霍司承呼吸並不均勻,但他沒有說話。
房間裡的氣氛越來越奇怪。
鐘息覺得四周的溫度都在上升。
鐘息問:“霍司承,你在想什麼?”
霍司承說:“你要聽實話嗎?”
“嗯。”
“想把手伸進去。”
他的手搭在鐘息的衛衣衣擺上。
“……”鐘息就知道霍司承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深深歎了口氣。
霍司承點到即止地逗了逗鐘息,隨即正色道:“息息,這些天我想了很多。”
“你說的有道理,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輸過,我生活的環境比較特殊,讓我很難低下頭,但我答應你,我會改的。”
霍司承抬起身子,重新躺下,把鐘息攬進懷裡,“給我一次機會吧,息息。”
鐘息說:“霍司承,我是beta,如果你隻是想談個戀愛消遣寂寞——”
霍司承打斷他:“息息,我是認真的。”
鐘息兩隻手同時攥成拳頭,霍司承永遠都不知道,那一刻鐘息下了多大的決心。
同學的戲謔,父母的反對,和社會的議論……都壓在二十歲的鐘息身上,霍司承不知道,也許他知道但不能共情。
他其實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霍司承,但他還是輕易地動了心。
周斐從小就教育他做一個聽話乖巧的小孩,希望他溫和、謙遜、與人為善。
但霍司承恣意、張揚、以自我為中心。
霍司承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軍校生活,他從不在乎父輩的壓力和輿論的爭議,過得極其自我,隨心所欲。
和乖乖仔鐘息迥然不同。
鐘息陷入矛盾。
理智排斥,本能吸引。
他悶悶地說:“霍司承,你還是不知道獵戶座旁邊是什麼星星。”
霍司承確實看不進天文學的書,他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他的生活裡除了鐘息就是出任務,塞不進其他的人和事。
“是什麼星星?告訴我好不好?”霍司承把他抱起來,蹭了蹭他的鼻尖。
“是鐘息星,你送我的那顆。”
霍司承輕笑,學著用鐘息的語氣發問:“鐘息星離你的母星有多遠?”
“很遠很遠。”
鐘息難過地想:我可能回不去了。
因為有一個根本不懂天文學,至今不相信他是外星來的,讓他成為眾矢之的,蠻橫無理又自私自負的壞蛋,闖進他的生活。
他竟然有點想要留在這個壞蛋身邊。
俞可鈺說得對,霍司承是全世界最不適合做伴侶的人。
可是霍司承越靠越近,呼吸纏繞,他輕聲問:“小外星人,我們現在可以接吻嗎?”
鐘息想說:不可以,你這個大騙子,你根本不相信我是外星人,你為了上床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臉皮比城牆還厚!
他在心裡罵個不停,但霍司承的吻落下時,他隻是悶聲說:“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