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小家夥是樊冬兒帶過來的,可不能讓它們走丟了。
大胖橘叼著火腿腸扒車窗,瞅著急匆匆奔走的兩腳獸,“喵嗚?”
兩腳獸,去哪啊!
其他貓貓們跟著扒車門,露出了半個貓貓頭,一雙雙貓眼圓溜溜。
喵……嗚?
“哎呦喂,巡邏車上怎麼這麼多貓?”
行人冷不丁瞅見這一幕,巡邏特警車窗上露出一排整整齊齊貓貓頭,
誒呦,哪裡的特警車,咋還長貓啊。
行人忍不住邊走邊回頭看,“彭!”
迎麵撞上個電線杆。
貓貓頭齊刷刷歪過去,看兩腳獸捂著腦袋爬起來:“喵?”
腦袋痛痛眼淚汪汪的行人:“好痛,好可愛!”
可惡,他是不是應該要去找特警隊要醫療賠償。
誰允許你們巡邏車上養貓貓的,你們家的貓萌到我血槽了!
“不好意思,裡頭發生了什麼了?”
王之柯逆著奔走的人群裡,朝大廈裡跑,好不容易才拽住個跑出來的中年男人。
男人驚魂未定,死死抱著小孩兒。
他額頭滲汗,語氣很急:“我也不知道,突然跑出來個人,拿著刀亂揮,還搶走了個小孩。那人說什麼……哦對,說他閨女死了十多年,找不到凶手。都是公安局的錯,他要跟警察同歸於儘。”
“警察找不到殺他女兒的凶手,他要讓警察付出代價……”突然冒出個瘋子拿著刀,大喊大叫,他見勢不好,趕緊溜了。
哪知道裡頭具體發生啥。
金鷹大廈二層,西南角。
劉正哭喪著臉,支撐精神,強行指揮其他警員疏散人群,嗓子都喊破音了:“往後退,大家趕緊出去!”
“不要聚集,都趕緊離開這裡!”
蒼天啊,他怎麼如此命途多舛?!
好不容易度過一劫,半路冒出來個瘋子。
幸好,這有個比他官大的。
這是劉正此刻唯一慶幸的事兒。
“喵——”樊冬兒窩我在小角落裡,遠遠瞧著那邊兒的對峙。
黑貓貓被尋過來的鄧玲玲一把扯住帶走:“貓兒,快走!”
都啥時候了,你還湊熱鬨!
“喵!”樊冬兒被急急奔走的鄧玲玲抱住,貓眼還盯著對峙的家夥看。
她努力掙紮出爪爪,樊冬兒:“等一下,等一下嘛!”
“喵!”黑貓掙紮著跳出鄧玲玲懷抱,湧入奔走的人群,在他們腳邊迅速消失。
“樊冬兒!”
鄧玲玲氣得暴走,“這個小混蛋。”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鄧主任,彆轉悠了,趕緊先疏散人群。”劉記走過來:“那貓不會有事的。”
明明知道危險,一些人還是停留在附近,想瞧熱鬨。
甚至,樓上樓下的探頭探腦往二樓這邊兒看。
附近的警察隻能強行把湊熱鬨的人群往外推。
“警察同誌,快救我孫子……”
被搶走孫子的老人膝蓋彎曲,顫顫巍巍,被兩個警察強行扶住,不讓她衝出去。
“警察同誌,那是我孫子。”
“您放心,我們會努力救下您孫子的。”
整個大廈吵鬨得亂成一團,奔跑聲尖叫聲,雜亂不堪。
吳文都在中年男人搶走孩子時眼疾手快拽了一把,沒讓男人帶著孩子繼續往樓上跑。
林陽分局刑警隊長崇文領著人,幾個警察沿著樓梯邊緣,緩緩靠近:“同誌,有什麼話好好說。你有什麼不滿跟我們講。我們坐下來談,孩子是無辜的。”
“跟你們講?”路正冷笑著掐住懷中男孩脖子,見無處可去,索性跑到二樓欄杆邊緣:“彆過來!”
“再過來,我就掐死他!”
奔走的人聲好似都靜止了,吳文都努力緩和聲音,他已經多年沒下過一線,沒想到參加次活動,就撞上這種事。
“同誌……”
“你他媽給我閉嘴!”
“無辜?我閨女不無辜嗎?她才12歲,你們這些警察嘴上說的好聽,凶手呢?!”
“看看看看,活動辦得真熱鬨啊。”頭發半黑包半才,路正眼窩深陷,神情癲狂,手指甲幾乎掐進男孩兒肉裡。
他捏著匕首,寒光乍現,撕心裂肺地喊:“老天爺不開眼啊,不開眼啊!”
“我閨女12歲就沒了,我等啊,等啊等,等了十年,整整十年!你們這群廢物,指望你們,我還不如靠我自己!”
“你們有功夫在這兒嘻嘻哈哈,玩玩鬨鬨,沒有時間去查案子嗎?!”
吳文都心裡咯噔了下,他才剛調到廣市,真不知道有什麼案子。
崇文感覺到吳文都的眼神,也沒轍,隻用口型回答:“不認識,不知道!”
特大重大案件,都是給市局調查的,他怎麼會知道。
“同誌……”吳文都不動聲色抬腳往前走,卻被立刻喝止住。
路正癲狂失態,掐得男孩臉色開始發白泛紫,幾乎翻起了白眼。
“同誌!”崇文趕緊安撫:“你先鬆鬆手,你看,我也不太了解你女兒的案子,不如你說給我聽?”
“要不,我把負責你女兒案子的同事喊來,讓他跟你聊?”
“您想,破案對您是真相大白,對我們也是一樣。咱們如果有線索,不可能不幫著破案的對不對?”
吳文都和崇文一唱一和,手背在身後,瘋狂暗示。
趕緊去查啊,麻溜的!
圍觀群眾本來以為是有人人生失敗,跑出來報複社會。
沒想到,這事還跟警察有關。大家議論紛紛,看著警察的眼神兒都變了。
“等了十多年,閨女死了,找不到凶手,的確挺慘的。”
“那也不能把火撒在其他人身上,而且,真要能破案子,警察還會拖著不給破?”
“就是。”
“十年,是挺慘的。”
樊冬兒聽著耳朵邊上的議論紛紛,金燦燦的貓眼看著眼神決絕、好似帶著火的路正,心中隱隱不安。
貓貓對不同氣息的感應很敏銳,她從路正身上嗅到了很多化學製品的味道。
特彆是路正手臂晃動時,氣味就更加濃重了。
路正麵無表情鬆了鬆手,但依舊勒住男孩兒脖子,“大家都來聽聽,我女兒真的死得冤枉,去得莫名其妙!十年前,閨女跟著同學到老師家補課,我再見到孩子,她被燒得麵目全非,連個人模樣都沒有了……”
路正通紅著眼,“我女兒才十二歲,她那麼小,還是個孩子……”
崇文和吳文都頭皮都炸了,這是沒尋到凶手,想來催促警方破案的。
劉正已經打電話回局裡,讓檔案室的趕緊查資料,同時調查路正個人檔案。
做這些,都需要時間。
路正已經小男孩兒跨過二樓欄杆:“二樓摔下去死不了人,不過幸好,我準備了炸藥。”
“我帶這娃娃一塊跳下去,你們應該就會拚命努力地重新調查我閨女的案子了吧?”
吳文都臉都綠了:“!!!”
圍觀群眾嘩然一片,聽到炸彈,瞧熱鬨的也不敢看了,忙不迭拔腿跑路。
他們來湊熱鬨,不想自己變成瓜。
劉正都快給路正跪了,腿肚子發軟,一遍遍催促局子:“查到了沒有?!”
檔案室七八個警察瘋狂敲鍵盤,搜索相關資料:“劉科長,找到了!”
劉正點開發送過來的資料,腦門全是冷汗,反而比剛才更緊張了。
他冷汗涔涔,濕透了衣裳,顫抖著給吳文都發消息,“路正,男,四十五歲,曾為東南風化學實驗室研究員。”
“路笑笑,女,十二歲,死於意外失火。”
“當年負責意外失火案的刑警是錢轍,已經退休了,說就是意外失火。”
“錢轍那邊說,他記得路正,出事後幾年一直追著他要求重新查證。但當年他們按規定流程走過,的確是意外失火。後來路正再也沒找過他,他打聽過,路正似乎是壓力太大精神出了點問題,進醫院了。”
“至於他為什麼出現在這,我們還在查。”
吳文都:“!!!”
什麼?!
這家夥精神失常?!
這比真有案子等著他們還難受。
跟正常人對話好歹還能得到回應,有結果。
他們要怎麼跟瘋子談判?
崇文收到群發消息,一個頭兩個大。
路正根本不關注警察這邊的反應,他已經懷抱死誌,正在給所有人講十年前的案情。
吳文都咬著牙,盯著劉正眼睛噴火,“那趕緊把他主治醫生弄過來,你還戳在這裡乾什麼!!”
等死嗎?!
“我們已經在聯係醫院了,需要時間。”
可他們似乎已經沒有時間了。
吳文都深吸一口氣,正打算硬著頭皮上,忽地聽到周圍驚呼聲。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事,趕緊跑回去。
一隻踏雪尋梅的黑貓仰著貓腦袋,溜溜達達小碎步跑向路正,一路蹲到了路正腳邊上。
鄧玲玲呼吸都停止了,死死掐住手心,生怕路正被刺激到,心跳彭彭的。
樊冬兒好似在悠閒地溜達,沒有一點點威脅性。
她歪著貓腦袋,金燦燦的眼瞳跟低頭的路正對上了。
路正一怔。
樊冬兒貓眼澄澈乾淨,爪扒住欄杆,探出圓潤小腦袋,貓臉好奇:“喵?”
兩腳獸,你是來自殺噠?
“嗯。”
路正奇異地聽懂了貓貓的話,自女兒去世後,他精神狀況始終不太好。
彆人都說他瘋了。
路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不在意,他隻想給女兒的死討個真相。
已經很久沒人跟他正常講話了,路正瞅著眼前這隻眼神靈動的貓,居然從喵叫聲裡聽到了講話聲。
不知道為什麼,這隻貓兒給他給奇特的舒適親近感。
最重要的是,她隻是貓。
貓貓不懂人事,沒有任何威脅性。
所有人看著那瘋子,看著他掐著男孩停止了下一步動作,突然神經質地跟貓講起了話。
樊冬兒白爪爪蹭耳朵:“兩腳獸,自殺好玩嗎?”
“自殺就會死掉叭?搶我食吃的大狗子就突然死掉了呢,我聽大花講,就是被你們兩腳獸弄死掉的呢。”
“你們兩腳獸弄死狗狗還不夠,也要弄死自己嗎?”
路正聽著,居然笑起來,笑容裡是偏執的瘋狂:“是,我得死在這兒,我知道,女兒不是意外死的。”
“這群警察沒用,他們全都是廢物,他們查不到我女兒真正的死因!”
路正又激動起來,樊冬兒心裡一驚,爪爪拍了下欄杆:“喵嗚?”
“那,兩腳獸怎麼知道的呢?是小姑娘告訴你的嗎?”樊冬兒好像真的隻是過來閒聊瞧熱鬨的。
她溜溜達達,扒著欄杆又往路正跟前湊了湊,貓眼好奇得很。
膽戰心驚的崇文心往下放了放,眼神驚異,看著不遠處隔欄杆對話的一人一貓。
眼下這一幕,在所有看客眼中都是不可思議難以解釋的。
路正他跟走過去的黑貓,說起話來了。
這一幕乍一看真的很驚悚,比路正剛才的癲狂來得更詭異離奇。
他對著貓,突然自言自語。
圍觀群眾茫然時,走過去的貓兒回應似地喵叫起來。
黑貓貓人立而起,扒著欄杆,側著耳朵,好像真在聽路正講話。
路正甚至不再死命掐住男孩脖頸,他注意力轉到樊冬兒身上,小孩子臉色恢複了很多。
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給警察們拖延了時間。
鄧玲玲鬆了口氣,剛才,她特彆擔心貓貓過去刺激了路正,現在,又擔心樊冬兒被路正傷到。
畢竟,那是個挾持人質的危險分子。
“這貓貓!”鄧玲玲想起趙華和薛清澤的囑托,有點臉色發青,攥緊拳頭:“怎麼就不聽話呢!”
一遇見事情,她先衝過去。
你就是隻貓貓啊!
唉,想到小貓貓的熱血,鄧玲玲隻能歎氣等。
吳文都沒想到有這麼大驚喜,難看的臉回緩了些,壓低嗓音催促:“快點!”
果然是我們的小樊同誌!
小樊同誌,是個好同誌啊!
“這家夥是真瘋假瘋?裝模作樣,還是真在跟那隻貓講話?”
好奇的吃瓜群眾湊得越來越多,用奇異的眼神瞅路正。
看著看著,一個兩個都覺得這家夥果然是瘋子,居然跟貓講話。
不過,這貓回得還挺踩點,三不五時叫一兩聲。
警察們迅速調集人手,“能不能確定他手裡炸彈真假?”
這裡是二層,有炸藥跟沒有的區彆太大了。
“無法確定。”
大家心裡都清楚,時間拖延不了多久。
樊冬兒爪爪扒住二層欄杆,大眼睛不經意撇過下頭大廳。
底下人來人往,趕來的巡警已經鋪開了救生墊。
隻是……
貓兒動動鼻頭,嗅聞著路正身上濃重的化學藥品味。
冰冷氣息直往貓兒鼻孔裡鑽,刺激得樊冬兒本能想要逃開。
“那群警察,我跟他們說了好多遍,全部都不信我。”
路正神經質地嘀咕,對上貓咪認真看過來的眼睛,那種神經質的眼神褪下了些。
他居然從小小的貓身上尋到了很久沒有的、作為正常人跟其他人對話的輕鬆愜意。
路正不記得多久沒跟其他人正常講話了,大家都覺得他精神不正常,是個瘋子。
不是不願意跟他講話,隻是,沒有人會認真聽瘋子說話。
聽在耳,不入心。
不知不覺,樊冬兒從稍微有些距離的遠處跨過欄杆,跳到了路正肩膀上。
黑貓努力不往下看。她恐高。
樊冬兒爪爪勾住路正,圓眼還是認真盯著路正看。
好似在歪著腦袋傾聽,實際上,她在猛嗅化學製品的藥味。
樊冬兒大概確定了東西的位置,在路正後腰處。
她盤算著,如何將那小東西勾出來。
“咚咚咚——”
入口處,急匆匆跑上來一群人。
腳步聲淩亂,隔著老遠,為首的大夫就大聲呼喊聲:“路正,快下來,彆鬨了!”
樊冬兒被驚了一下,本能回頭。
五六十歲、頭發稀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領著幾個護士急匆匆跑過來,遠遠舉著手,擔憂著急地不停呼喊:“路正,你快下來,那不是你閨女。”
“你忘記了嗎?笑笑還在家裡等你吃飯,快跟我回去吧。”
林澤靠近到吳文都的位置:“警察同誌,讓我過去吧,我是他的主治醫生。”
吳文都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大夫不大靠譜,但還是往後退了退。
他們都不了解路正的精神狀況,還是讓醫生來比較好。
林澤緩了口氣,舉起雙手,一步步、緩慢朝欄杆附近走去。
他眼神直勾勾盯著路正看,講話輕飄飄的,語氣好似在哄三歲小孩兒:“路正,都快晚上了,你再不回家,笑笑就吃不上晚飯了。”
“咱們趕緊回去吧。”
“我女兒十年前就死了。”
路正眼神冷漠,他有時沉浸在女兒未死的謊言中,給自己心裡安慰,不代表他不知道女兒已經死了。
“怎麼會?我們昨天才見過笑笑的,你忘記了嗎?”林澤依舊唇角上揚,掛著標準的安慰笑容,緩步朝著路正靠近:“你彆弄錯了,懷裡那個不是你的孩子啊。”
“來,你先過來,我帶你去找閨女。”
路正沉默。
“喵?”
樊冬兒強行轉了下方位,還試圖轉移路正注意力。
但路正已經不再跟樊冬兒對話,臉色再次冷厲蒼白起來,眼眸偏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