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抓了抓已經有點不整齊的頭發,無奈地說道:“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不定……他們能讓相澤消太這家夥,振作起來呢?
麥克雙手插兜,披著夕陽慢慢離開。
然後,相澤消太來了。他背脊微彎,氣質頹喪,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老師,倒像是無業的中年大叔。
三人遠遠地綴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沒有回家,反而是朝著一個陌生的地方走去。
“我就知道,高年級的人說,相澤老師在每周五放學的時候都會去一個地方。”黑發少女得意地說道。
“金屋藏嬌啊,相澤老師可真厲害。”男生驚歎。
相澤消太繞道,去了一趟花店。
“買花了!果然是去見情人的!”
“誒……可是為什麼買的白色的?”
“哎呀,說不定人家就喜歡白色的呢!”
換下了校服,再喬裝打扮了一番,相澤老師果然沒有認出他們。順利地坐著電車,往郊外駛去。
“嗯……感覺,相澤老師好像不是去會秘密情人的……”女生小聲地囁嚅著。
“已經到這個地方了,再回去多不合算啊。反正總歸是大魔王的秘密,說不定以此為把柄,能讓他減少我的訓練呢!”黑發女生執拗地說道。
下了車,在男生時不時地使用個性下,三個人一路尾隨著相澤消太,到達了目的地。
“這、這是公墓?”男生驚訝地叫道。
三人麵麵相覷,臉上都出現了不安的表情。
他們好像在不經意間,窺探了彆人的傷口。
“鬼鬼祟祟的樣子,可不是英雄所為啊。”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三人回頭,立刻筆直地站好,九十度彎腰:“歐爾麥特老師!”
身材高大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們是雄英的學生?”
“是、是的!”
三人麵紅耳赤,格外的羞愧。
沒想到竟然會被歐爾麥特發現,實在是太丟人了!
相澤消太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走過來,看見三人,眉頭皺得很緊。
“你們在這裡乾什麼?”他沒好氣地問道。
男生咽了口口水,小聲回答:“我、我們就是隨便走走。”
“那可不是隨便走走,是跟在相澤老師後麵來的吧。”歐爾麥特撓了撓臉,“我很遠就發現了,還以為是哪個敵人。”
還好沒動手,萬一沒控製好力氣,這幾個小孩子就要吃點苦頭了。
將三個人趕走後,相澤消太回到了自己最初站的地方。
這是一塊半新不舊的墓碑,看上去有一段時間了,但被打理得很乾淨。
相澤消太將花放在了墓碑前,白色的茶花映得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更加燦爛。女孩看起來很年輕,還不到十八歲的樣子。她的年齡,已經永遠定格在了那個時候。
歐爾麥特看著相澤消太小心地用手帕擦乾淨照片上細小的浮塵,低聲說道:“相澤君,已經五年了,你還沒有放下嗎?言林少女已經死了,你也應該往前看才是。”
“我沒有放不下。隻不過有的時候想過來看看她而已。”相澤消太淡淡地回答。
歐爾麥特無話可說。
許久,他試探性地開口道:“相澤君,當初……那不是你的錯,事情都過去了。”
相澤消太深深地長歎了一聲,仿佛胸腔裡堆積了滿滿的鬱氣,無處可以宣泄。
“不,那是我的錯。”他看著照片上的女孩,不知道在對誰說,“我當初,就應該果斷一點。要麼將人圈過來,好好地教導。要麼徹底地斷了她做英雄的念頭。但我都沒有,我用了一個……最不合理的辦法,這是我的過錯。”
他的語氣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像是一潭死水。
可是歐爾麥特知道,那深不可測的水下,隱藏的是怎樣一個痛苦不堪的靈魂。
“歐爾麥特,我最終還是……”相澤消太頓了頓,閉起了眼睛,“……錯了。”
兩人相對而立,久久沒有說話。
被趕走的三個學生,終究是不甘心,繞了個圈子,又跑了回來。
“這次我們全程隱身,再加上我的超強聽力,絕對不會被發現的!”黑發女生蹲在牆角,利用視線盲區,隱藏好他們的位置。
男生點點頭,另一個女生屏住呼吸,湊近了一點。
“你聽見他們說什麼了嗎?”她用氣音問道。
黑發女生皺著眉,幾分鐘後,點點頭:“我聽見了,相澤老師好像是說……他錯了,嗯……沉默的時間有點久啊,來了來了,他說……他後悔了。”
“後悔?什麼後悔?”
“不知道啊,我們好像錯過了蠻多的。”黑發女生努力地將個性發揮到最大程度,忽然,她瞪大了眼睛,“相澤老師、相澤老師……他……”
“他怎麼了?!”另外兩個人激動得快壓不住自己的聲音了。
黑發女生怔怔地開口:“他好像,在哭啊……”
不是小孩子那樣的嚎啕大哭,也不是委屈的哽咽抽泣。這是成年人才會有的哭法,是終於無力承擔心上的重石後,想要釋放又害怕被彆人聽到,隻能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一點細碎的哀鳴。
“那個……我們趕緊回去吧。”
“嗯嗯,走吧走吧。”
窺探了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三人心虛地跑了。第二天,自然是被相澤大魔王狠狠地批了一頓,灰頭土臉還不敢吱聲。
被罰在辦公室裡寫反思,黑發少女愁眉苦臉,咬著筆頭不知該如何動筆。
身為優等生,這還是她第一次寫檢討呢!
麥克老師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語氣輕飄飄地安慰她:“你們現在的待遇已經不錯了,要換了以前,早就被相澤開除了啦!”
“誒?相澤老師還會開除人啊!”黑發少女打了個哆嗦。
“是哦,他超級凶的。不過後來……他就沒有開除過學生了,哪怕是再沒有希望的學生,他也會耐心地教導呢。”
“那難道不是應該的嘛……”黑發少女小聲嘟囔。
“以前啊,他才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麥克搖了搖頭,看著她,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在辦公室和橡皮頭頂嘴的女孩。
黑發少女還是膽子大一點,見辦公室裡沒有彆人,壓低了聲音,好奇地問道:“麥克老師,那個公墓裡,葬的是不是相澤老師的愛人呀?”
“什麼?愛人?”麥克被她的說法給逗笑了幾秒,隨後臉色淡了下來,抿著嘴,神情放空,目光閃爍地回答道,“不是哦。那裡埋葬的不是相澤老師的愛人。”
那裡埋葬的,是他一生的悔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