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三更合一】(1 / 2)

月驚鴻怎麼也沒想到,他做中人賣出去的第一套宅院竟然來自自己的親外甥。

在月驚鴻的牽線下,盛言楚看?中了城北甜水巷一棟一進?的宅子?,趁著雪下小了些,盛言楚領著程春娘開始搬家入住。

因不是自建的宅院用不著上梁慶祝,故而打掃一番後,盛言楚一行人便背著行李住了進?去。

買得這?棟宅子?雖說是一進?的小院,但五臟俱全,前後兩排矮矮的倒座房,辟出的屋子?一共有十來間,前邊倒座房走幾步路就是城北主街,程春娘醞釀著回頭將牆麵打穿,到時候撐起窗格繼續做鍋子?鋪。

後排倒座房要比前邊的小很多,但有一處好。開了後門往右邊拐個彎就是水井,聽月驚鴻說,甜水巷之所以有這?個名,正是因為這條巷子?的井水喝起來甜滋滋的。

嘉和朝都城建在山城,彆看京城四周平原一片,實則站在高處俯瞰就會?發現京城後背環山,當年高祖之所以牽都在此,是因為此處易守難攻。

京城背麵靠山三麵環水,水路極為發達,若順風順水,不論是去南域還是去西北,其實都花不了多長時間,當然了,氣象不可能每每都順遂,所以朝廷往地方下發旨意時還是會選擇陸路。

京郊後邊那座山名為大瑤山,山體雖不大,但綿延數百裡,以至於京城老百姓挖井時十分?的艱難,挖一口井要廢幾十把農具,主要是地表下的巨石太多,有時候挖著挖著鋤頭就載到了礦石上,地下石頭一堵,彆說挖井了,挖坑都費勁。

所以京城一帶的地窖非常少見,水井更少。

“然哥兒花了不少?心思尋摸這棟宅子?吧?”程春娘對後邊的幾口井非常滿意,打了一桶井水上來烹茶,茶香四溢。

月驚鴻拘謹的盤著腿坐在盛言楚對麵,小口小口啄著茶,聞言聲音裡掩不住開心:“合姐的心意就好,甜水巷的宅院原是比較搶手的,楚哥兒買得這?棟宅子?前主人是翰林院的大人,聽師傅說,這?位大人早早遞了折子?去了外地,連明年的散館都不要了。”

“散館?”

微一思忖,盛言楚道:“這?家主子?是不是得罪過翰

林院潘才潘大人?”

“是有這?麼?一回事。”月驚鴻雙手捧著茶,身子往前傾,小聲道:“聽我姐說,楚哥兒你前些年也得罪過潘大人?潘大人最是小肚雞腸,你千萬要小心。”

“這?屋子?的主人不過是沒答應將嫡妹送給潘大人做妾而已,如今竟連翰林院都待不下去了……”

盛言楚擺弄腰間荷包絡穗的手一愣,沒等到散館就離開翰林院,可見這?人為了躲開潘才連前程都不要了。

“可惜了。”這?話是送給那位被潘才逼走的翰林庶吉士的。

盛言楚摩挲著絡穗上一縷縷細線,秉了口氣:“潘大人錙銖必較,那位庶吉士若非崩潰到極點斷不會?拿自己的官途開玩笑。”

月驚鴻不懂官場的事,但也覺得可惜。

“不過嘛,”盛言楚嘖了一下,悠哉道:“翰林院散館是朝中大事,如今這?位庶吉士沒等到散館就草草的離京,此事若是傳到皇上耳裡,潘大人未必有好果子?吃。”

朝堂中前輩以權勢壓後生的事層出不窮,這?種鮮見不屢的情況,朝廷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欺負人得有個度,此事若鬨到皇帝跟前,皇帝不給個說法,那豈不是要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盛言楚所料不錯,就在盛家一行人搬到甜水巷的第三天,朝堂上吹過來一陣怒火。

原來翰林院那位庶吉士遞折子?被逼辭官歸家後,散在京城各大客棧的舉子們人聽聞此事,皆勃然變色。

有耿直的人直接帶頭去京兆府敲了登聞鼓,雪花飄飄中,眾舉人高聲質問天子?有沒有將他們讀書人放在眼裡?寒窗苦讀十餘載到頭來因為不願賣妹為妾而丟了官,試問這像話嗎?

這?些文人的話直達天聽後,老皇帝艴然不悅,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將沒資格上朝的潘才喊到了金鑾殿上,潘才一時蒙在鼓裡,以為老皇帝宣召是好事,殊不知老皇帝氣得火冒三丈,勒令翰林院大學士親手執杖毆打潘才。

行刑的地點不言而喻,就在之前潘才濫用職權鞭笞那位庶吉士所在的翰林院大門口。

潘才光著膀子?被摁到翰林院門口杖打時,盛言楚牽著盛小黑過去觀了幾眼,嗬,好家夥,裡外三圈全是讀書

人,文人的嘴就跟上了膛的激光木倉一樣,劈裡啪啦的怨天咒罵著潘才。

執棍行刑的翰林院大學士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皇帝讓這位老大人親自鞭打潘才,實則打在潘才身上,痛在老大人的心中,潘才是老大人手底下的人,這?種法子?處置潘才,何嘗不是拐著彎責備老大人禦下不嚴?

老大人做官這?麼?年從來沒在人前丟過臉,如今因為潘才,老大人以及翰林院都為此蒙了羞,老大人越想越氣,下手的力度也越發的大。

三十大棍下去後,潘才屁股上的肉被打得鮮血直流,老大人一口氣沒緩過來,當場抱著棍子?暈倒在雪中。

大夫一診,言及老大人暈倒是因為氣火攻心,此事一經傳來,翰林院上下沸騰了。

被眾舉人噴了一身唾沫星子?的潘才緊接著又被翰林院同僚給排擠了一通,徹底成了翰林院一乾人眼裡的掃把星。

大學士一病倒,散館應試相關事宜便順到了戚尋芳等侍讀官手中。

“戚大人是出了名?的笑麵虎,庶吉士們想從他手上落點好處幾乎沒可能。”

應玉衡孤身一人,故而繼續留宿在大前門客棧裡,盛言楚讀書疲乏後就會?牽著盛小黑一路溜達到大前門找應玉聊聊京城時事。

盛言楚磕著瓜子?,優雅地吐掉嘴裡的瓜皮:“如此一來,庶吉士們先前在大學士麵前賣得好都白賣了唄,若想留館,看?來還得靠才學和實乾。”

應玉衡點頭,忽道:“盛賢弟聽說沒有?”

“聽說什麼??”盛言楚繼續嚼著焦香的瓜子?仁。

應玉衡嘴角挑起一抹笑:“想來你這?些時日光顧著溫書了,竟連京城這等大事都不知曉。”

盛言楚怔楞片刻,忙將手中的瓜子?放下:“朝堂上又出事了?”

應玉衡撿起幾粒瓜子?在手中顛著玩,斜乜著盛言楚:“此事說來還是翰林院起得頭,潘才被鞭打禁足後,外頭那幫書生似乎嘗到了甜頭,昨兒竟一舉將路家告上了京兆府。”

“路家?”

盛言楚瞬間坐直身子?,眉頭卻皺著:“早間聽聞路家仗著皇太子的勢在京城橫行霸道,還當街殺了個書生……”

應玉衡冷笑了下:“路家視百姓性命為

草芥,何況血濺街頭的那人還是上京趕考的舉人,此事已經在京城傳開,路家無話辯駁,聽說皇上為了平民憤,將路家嫡孫從東宮趕了出來。”

“出了東宮再想進去可就難了……”

盛言楚幾不可聞的哼了聲:“路家效忠皇太子多年,若皇太子登基為帝,有從龍之功的路家想要一人之下指日可待,可惜啊可惜,現如今什麼?都沒了。”

“這?條飛黃騰達大道是路家自己堵上的,怪得了誰?”

應玉衡氣呼地拍響桌麵,擲地有聲道:“讀書人手中雖沒長矛,但字字能誅心!路家當街肆意虐殺讀書人,皇上能輕易放過他?若是不脫路家一層皮,天下讀書人寒心呐!”

盛言楚亦滿腔憤慨,隨著應玉衡的話罵了路家好幾聲,從大前門客棧出來時,盛言楚神清氣爽至極。

一見甜水巷,盛允南將灌了熱水的湯婆子?遞過來,邊解盛言楚胸前的大氅帶子,邊問:“叔,你在外頭可是遇上喜事了?瞧您高興的,我大老遠就瞧見了你嘴裡的牙花。”

盛言楚倏而閉上嘴,眼裡笑意不減,接過湯婆子?後大步往屋內走,聲如清玉:“哪裡有什麼?喜事…先前那位張中人不是跟咱們說京城路家當街殘殺了一書生嗎?如今這?事鬨到了皇上跟前,這?會?子?路家正難受著呢!”

脫下鹿皮靴,盛言楚往暖榻上一歪,盛允南極有眼色的將書壁裡的文房四寶拿出來,研墨之餘好奇地問:“叔,路家討不到好您樂什麼??”

樂什麼?,自然是樂皇太子少?了一員大將啊。

路家在皇上跟前沒臉,又得罪了諸多讀書人,皇太子便是想保路家,此刻怕是也不敢貿然乾涉路家之事。

路家算是徹底廢了,路家一倒,朝中最歡心的人是誰?

擱以前當屬四皇子?一黨,可惜四皇子?帳下的潘才剛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回,潘才是誰的人,皇上能不知?

其實四皇子?這?邊也糟心的很,西山書院的火燒到兵部後,兵部左侍郎這顆棋子?大概率也廢掉了。

現如今朝堂上‘兩虎’都不知不覺陷進了泥潭,盛言楚當然要樂一樂。

揮筆行書,洋洋灑灑寫好後,盛言慎喊來盛允南:“

等天黑下來你將這?封信送去這邊姓梅的一戶人家,他們若問你是誰,你報我的名?字就成。”

盛允南手腳麻利,天擦黑跑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

“可真是巧了,我尋人一問梅府在哪,不成想從咱家後邊巷子往外走幾條街就是梅府,我一過去,那家人似乎早就知道我要來送信似的,對著我一口一個爺喊著,怪不好意思的…”

盛允南將梅家小廝誇了誇,最終彙成一句話:“梅家真敞亮。”

盛言楚笑而不語,梅府不是旁人,正是五皇子?化名?為梅自珍時住得宅子?,當初他選宅子?時,特意打聽了周邊的住戶,之所以買城北的宅子?,一來價錢劃得來,二來嘛,離梅府近。

雖然五皇子?鮮少?在城北梅府居住,但有梅府在,他日後和五皇子?聯係起來會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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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城南王府的五皇子?當晚就收到了盛言楚的信。

這?兩日朝堂動蕩不安,為了避開皇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爭鬥,五皇子?已經稱病臥床八.九日,以防被外頭耳目盯上,朝堂上的事五皇子?一概不過問,故而有關潘才和路家的事,五皇子?尚不知情。

其實盛言楚在信裡隻寥寥幾筆說了潘才和路家的事,剩下的筆墨全在專注一件事:那就是他盛言楚上京了。

這?兩年,盛言楚很少?跟五皇子?通信,如今盛言楚主動送信,意在告知五皇子?一個信號:盛言楚當年許下追隨的諾言沒有改變過。

“好好好,”五皇子?連說三聲好也壓不住內心的狂喜,忙吩咐門外的梅家人平日裡多留心盛言楚遞過來的信,若盛言楚在京城犯了難處,梅家人也要及時彙報給自己。

梅家人走後,五皇子?獨坐燭下複看?著盛言楚的信,見盛言楚信中談到兵部左侍郎的女婿周鬆即將要問斬一事,五皇子?不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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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靜綏的趙蜀踏上了京城大地,盛言楚抽空去城外將人接到甜水巷子?。

家中有幼兒,林紅薇沒空跟著過來,便花銀子買了小廝在趙蜀身側幫襯瑣事,令盛言楚感到意外的是,風塵仆仆趕來的趙蜀懷中還依偎著一個嬌俏小姑娘,兩人舉止曖昧異常。

眼瞅著盛

言楚的臉黑了下來,趙蜀忙紅著臉忙解釋:“盛小弟可彆想歪,嬌娘是你嫂子?的遠方表妹——”

“妻室表妹你也想下得了口?”

盛言楚嫌惡的給了趙蜀胸前一錘,瞥了眼站在一旁柔柔弱弱的女子,壓低聲音道:“趙兄,不是我說你,你此番上京是來科考奔前程的,你帶女眷作甚?”

趙蜀情意綿綿地覷著幾步外風情萬種的女子,當即嚴肅的反擊盛言楚:“我自然知道我此行來京城的目的。”

“既知道,還分?心到閨房之事上?”盛言楚反唇相譏。

趙蜀又羞又惱,歎氣道:“盛小弟當真誤會我了……那嬌娘是林氏硬塞給我的,林氏說嬌娘心細,照顧我起居剛剛好…再有,我這?趟需得離家半載有餘,身邊沒個女人怎麼行?”

盛言楚嗬嗬乾笑,得,看?來趙蜀這?小妾是正室所選,放在趙蜀身邊一來是伺候自己的夫君,二來嘛,京城繁華,就趙蜀這?浪蕩皮子不出三天就會?從外邊招一堆桃花,如今有林氏的眼線嬌娘盯著趙蜀,想來趙蜀會?收斂一些。

何況林氏也想博個賢良的名?。

盛言楚昂頭望天長歎了口氣,望著前頭和嬌娘打情罵俏的趙蜀,盛言楚不由暗自搖頭,如今他隻希望趙蜀能明白妻子?的一片心才好,切莫因為眼前的軟香而忘了老家的糟糠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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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家小住了兩天後,趙蜀突然找上盛言楚,提出搬離甜水巷。

一問才知道是嬌娘懷了身孕。

“這?麼?快就…就有了?”盛言楚一陣語塞。

他十月上京時,林紅薇還沒有將表妹納給趙蜀,才過去一月而已,咋就懷上了?

盛言楚緊抿住嘴,神色複雜。

趙蜀被盛言楚盯看著無地自容,隻能將小妾的事重新交代,原來讓嬌娘做妾並不是林紅薇的主意,林紅薇這?麼?做是迫不得已,誰叫趙蜀醉酒後‘一不小心’睡了來趙家探親的遠方表妹呢?

趙蜀風流歸風流,對盛言楚這?個同窗好的沒話說,因而趙蜀搬離甜水巷那天,盛言楚忍不住提醒趙蜀:“我知道我接下來說得話你不愛聽,但我還是得說。”

趙蜀不是傻子,在甜水巷的這?些天,盛言楚沒給過嬌娘一個好臉色

,嬌娘夜裡跟他說小話,談及盛言楚時,嬌娘是一萬個不樂意,拉著他的手摸著她那扁扁的肚皮,嘟著嘴撒嬌:“你那小同窗好沒趣,我鞋濕了讓他扶我上遊廊他都不肯…”

趙蜀猶記得自己那晚聽到嬌娘這?話時的心情,是又氣憤又羨慕,氣嬌娘的不矜持,可礙於腹中的孩子,趙蜀不好發作。

若說羨慕,當然是羨慕同窗好友盛言楚身上的自持之力。

十五六的少?年,正值血氣方剛的年歲,試問有哪個兒郎不肖想紅袖添香?

趙蜀自認他做不到盛言楚這?般地步。

思慮戛然而止,趙蜀煩躁地揪了揪嘴角剛冒出來的青胡茬,強笑道:“盛小弟,你是不是想說嬌娘她…”

盛言楚打斷趙蜀,一字一句道:“我原是不想當多嘴多舌的鸚鵡,但會?試在即,為了趙兄的前程,我便是當個壞人也要將此事捋個清楚。”

頓了頓,他往廊下看?了眼,嗤笑道:“那嬌娘看?似柔弱無比,實則心有城府的很,趙兄且多留心吧,切不可因兒女之事耽誤了科考。”

盛言楚還想說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老人,然而話到嘴邊時,盛言楚又咽了下去。

罷罷罷,趙蜀的家事,他還是彆摻和了,省得遭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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