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的事不是沒有,盛言楚的大兒子綏哥兒和寶乾帝的長子樂驍太子每日同進同出,有關樂驍太子,盛言楚從綏哥兒的那裡聽到不少傳聞。
樂驍太子雖年幼,卻是寶乾帝的翻版,頑皮有之,但小小年紀聰慧異常,帝後和睦使得樂驍太子待人極為寬厚。
長大後若得良師教導,勢必能成一代仁君。
但皇子登基哪有這麼順暢的,隻要寶乾帝有二子三子…樂驍太子想上位都會有一番波折。
金玉枝再度懷孕後,寶乾帝考慮過長子的處境,寶乾帝算是一個比較稱職的父親,他沒有想過學老皇帝那等卑鄙的手段,用其他兒子製衡太子,都是自己的孩子,何至於要下一盤自相殘殺的棋?
不過盛言楚的話提醒了寶乾帝,一旦二子是皇子怎麼辦,是壓著二子高捧太子,還是任由他們互相比拚,到時候再擇一個勝者為繼承人?
這件事煩得寶乾帝好幾天都沒睡好,身為枕邊人的金玉枝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頭一次希冀著肚子裡的孩子能是公主。
就在滿朝文武齊刷刷將眼睛盯著金玉枝的肚子時,後宮傳來喜訊,皇後懷得是雙生胎,且都是皇子!
消息傳到東宮後,正握著筆努力練字的樂驍太子小嘴咧開,忽而歎了口氣。
對麵桌的綏哥兒放下筆看過來:“殿下有心事麼?”
樂驍太子湊近了問:“你是不是有個雙胎妹妹?”
綏哥兒點頭。
“你們長得一樣嗎?”樂驍太子半邊身子挨過來,小小聲道:“本宮見過外祖家的三舅娘,她有個妹妹嫁給了你舅公,她們也是雙胎可對?”
樂驍太子說得姐妹花正是梁家姐妹。
綏哥兒先是搖頭,隨後點頭。
樂驍太子一臉懵:“?”
綏哥兒一本正經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跟妹妹長得截然不同,舅奶卻跟鐘家三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樂驍太子繃住的臉倏而放鬆,白白的小手握成拳,奶聲奶氣道:“本宮那些話本子果真沒白看,下邊的人適才嚼舌根子,說母後懷得雙胎弟弟容貌並不相同…宮裡從未有過雙生子,本宮對這個知之甚少,可本宮依稀記得三舅娘有個一模一樣的妹妹…”
綏哥兒沒接茬默默聽著,回到家拿這話問盛言楚。
“爹,殿下是不是擔心弟弟們長得不一樣?”
盛言楚臉色一沉:“是,他當然不希望長得不一樣。”
想著兒子在東宮行走,盛言楚覺得有必要將這事跟兒子好生說說。
“《易經》有雲,奇數為陰,偶數為陽,所以帝王家若出現雙生子,一般情況下都會殺了其中較弱的一個。”
盛言楚一邊翻看著兒子的課業,一邊溫聲道:“皇位一事慎重,若二子長得不同,其中一個些許會成為太子,這就是隱患。”
綏哥兒雙手撐在榻上,微一用力就坐到了盛言楚身邊,盛言楚摸摸兒子的小鬏,續道:“古來太子多是嫡長子上位,可你也看到了,咱們當今的聖上既不是嫡,也不是長,先帝亦是,這就導致朝中有人會歪了心思。”
綏哥兒仰頭望著父親,一連四問:“爹是說有人會踹了殿下,另選一個太子出來?是娘娘肚裡的雙生子嗎?兩個一模一樣的皇子能當太子?不能對不對?”
邊說邊裝模作樣的搖頭:“爹說這是隱患,所以斷無可能出現更換太子的事。”
盛言楚嘴角勾起:“皇家不可以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真要有,怕是一出生就要弄死,但此一時彼一時,這會子娘娘隻盼兩個孩子一模一樣才是好的。”
“所以呀。”綏哥兒老神在在地說:“殿下瞎擔心,官家伯伯心裡歡喜,可見娘娘懷得是兩個容貌相同的皇子。”
兩個皇子非嫡長子,如若長得一樣,那就相當於一出生就沒了繼承大統的機會,除非害死一個。
“你又知道了?”盛言楚揉揉兒子的臉,寵溺道:“官家故意將娘娘懷有雙生胎的事透露出去,意在看看暗中有哪些人會攛掇太子胡來。”
綏哥兒輕哼了聲,調皮地吐舌頭:“太子殿下才不會亂來呢!”
頓了頓,小聲補充:“肯定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皇子,太子殿下不可能換人!”
盛言楚沒多想,將兒子攬進懷,手把手的指導綏哥兒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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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乾帝這一招棋走得險,畢竟誰也不知道兩個皇子會不會長得相似,寶乾帝將雙胎的消息傳出去後,就像盛言楚說得,立馬有人在樂驍太子麵前說渾話。
正當前朝的人勸寶乾帝殺掉其中一個皇子時,金玉枝肚子發動了。
遠在東宮裡的樂驍太子撒開腳丫往後宮跑,可喜可賀,是兩個同卵雙胎。
寶乾帝鬆了口氣,看過新生兒後,寶乾帝回到前朝開始處理那些長舌之人,本欲殺了,金玉枝聞之後親自求情。
說是給孩子們積福,寶乾帝這才消了氣,那些人撿回一條命後,越發感謝金玉枝。
因已經有了太子,兩個容貌相同的皇子便不再是忌諱,寶乾帝為絕了某些人的心思,洗三日當天給兩個孩子賜了王爺的稱號,隻待二子長至十五開府彆居。
甚至頒旨宣稱兩個兒子的王爺稱號永不撤回,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兩個皇子一輩子都隻能是王爺。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朝官見寶乾帝有了這等舉措,知道寶乾帝是鐵了心要保住樂驍太子的地位,漸漸地,那些想害了其中一個雙胎皇子的人也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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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哥兒九歲那年,盛言楚二十九歲。
盛言楚九歲時已經成了秀才,身為兒子的綏哥兒甘心落後?為此,綏哥兒決定回靜綏下場縣試。
“楚郎,你真應他了?”
夜裡華宓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幾天窯子裡燒了一批水玉鏡出來,我得看著,一時脫不開身的。”
盛言楚手持一卷書,輕笑道:“他去考他的,和你這個娘有何乾係?你隻管打理你的鋪子就是了。”
“怎麼沒關係?!”
華宓君蹭得坐起身:“你忘了去年他在西北被人販子賣去了江南府的事?要不是恪舅舅人在江南府,我這輩子還能見到綏哥兒嗎?”
一想到那麼乖的兒子險些沒了,華宓君氣到恨不得咬斷那些人販子的咽喉。
盛言楚笑容淡了下來,按說兒子機警的很,怎麼會被拐?可事實擺在眼前,兒子的的確確被人賣了。
“要不我讓南哥兒送他回去?阿虎也跟著去。”盛言楚道:“咱們總不能圈著他一輩子,他一個男孩子,遲早要出去闖。”
見丈夫堅持要送兒子回去科考,華宓君隻好作罷。
綏哥兒有狀元爹,又是樂驍太子的侍讀,平日見到的大儒更是比比皆是,縣試和府試對於綏哥兒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
綏哥兒考中童生的喜報傳到京中不久,三年一度的吏部升降折子下來了。
在通政司呆了六年的盛言楚順利接手通政司主使的位子,正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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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哥兒考中童生後並沒有急著回京,而是奉盛言楚的命令,帶著一幫隨從去陵州看望舅公月驚鴻。
若不是華宓君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催綏哥兒,綏哥兒怕是要在陵州玩瘋。
陵州可不止有月驚鴻,還有江知樾,江知樾比綏哥兒整整大六歲,時年已有十五,卻跟個孩子王一樣,成天帶著綏哥兒在雞鳴島躥來躥去。
回京後,對著黑成煤球的兒子,盛言楚跺腳捧腹大笑。
華宓君捶了下丈夫,嘴角卻憋不住上揚。
八月有鄉試,過了仲秋後,地方舉子們開始往京城這邊來。
這天盛言楚才從通政司回家,阿虎迎麵過來道:“爺,江南府來人了——”
盛言楚以為是鐘諺青,進了偏廳才發現裡邊的少年他並不認得。
“盛大人!”少年步履矯健,笑得卑謙。
可接下來一幕盛言楚倍覺熟悉,隻見少年拱了拱手,不緊不慢地說:“多年不見,不知大人,可還記得,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