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不到半個時辰就被當場拆穿, 傅家寶這輩子就沒經曆過這麼尷尬的事兒,他身上隻穿著白色的裡衣和褲子, 對上拿著擀麵杖站在那兒虎視眈眈的娘子, 頓時覺得自個兒勢單力薄難以招架。
林善舞往前走一步, 傅家寶就往後退一步, 她索性不再往前,看著滿臉心虛的傅家寶道:“你裝病是因為不想去青林縣?”
在決定裝病時, 傅家寶前前後後想過許多被拆穿後應付娘子的法子,當然, 最好是沒被娘子發現,然後他舒舒服服地享受娘子的關切和照顧。可是傅家寶沒有想到,娘子竟然以為他裝病是為了逃學!
看著站在不遠處目光冷淡的娘子, 傅家寶隻覺得心酸, 要發奮讀書考科舉可是他給娘子的承諾。他控訴道:“娘子,你難道以為我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林善舞眉梢一挑, “難道不是?”
傅家寶一噎, 神色有些訕訕,估計是想起來自己曾經說話不算數的事例, 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脊背,“那是對外人, 可你是我娘子,我對你做的承諾都是真心的!我連縣試都考過了怎麼會突然不想去青林縣?”
林善舞這下是真有些好奇了,“那你說說為何裝病?”
“我……”傅家寶抿了抿唇,忽然硬氣了起來, “我不告訴你!”
林善舞:……
她原本覺得自己已經算是了解傅家寶這個人了,可是看著這會兒的傅家寶,卻又不懂了。她抬起手裡的擀麵杖,意思非常明了,不說,就打。
自打林善舞從山上將傅家寶救下來以後,傅家寶不說對林善舞言聽計從,但十件事裡頭有八件事是聽她的,自個兒有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過節還會費心思給她買東西討她歡心,林善舞原本以為他們能越來越接近一對真正恩愛的夫妻,她近來還忙裡忙外地想著給傅家寶一個驚喜,結果突然出了這麼件事。
林善舞垂下眼睫,心情有些不虞,心想傅家寶這人真是……難道一段時間不打,他就得折騰出事兒來?
傅家寶想的則是,他都“病了”,結果娘子來了卻不關心他,而是在找他的破綻拆穿他,娘子心裡是不是壓根沒有他?這麼一想,心簡直要被這冷漠無情的娘子傷透了。
夫妻倆心思各異,彼此都在琢磨對方的心思,一時間,房內陷入寂靜。
半晌後,林善舞終歸是覺得這麼猜來猜去太耗費心神,也太消耗感情,於是抬頭對傅家寶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被我打一頓,要麼同我說實話。”
若是往日,傅家寶聽到這話,要麼死犟著不肯開口然後讓林善舞打一頓,要麼乖乖說實話,但他麵上是從無半分怨懟的,可是此刻聽了這話,他麵上卻滿是不忿,大聲道:“我是你丈夫,你憑什麼打我!”
林善舞吃了一驚,沒想到傅家寶會說出這話,她原還以為傅家寶是在外麵受了什麼人的挑唆,正要抬起擀麵杖,叫傅家寶回憶一番被吊打的陰影,可是下一刻,她就對上了傅家寶那對被浸在淚花裡的眼睛。
林善舞心口好似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語氣幾乎是立刻就軟了下來,“那好好的,你為何要裝病?”頓了頓,又道:“我方才……很擔心你。”
傅家寶聽了這話,眼圈一下就紅了。
林善舞道:“好好說話,你哭什麼?”
傅家寶猛地蹲下身把臉埋在膝蓋裡,林善舞走過去,他就轉過身去,總之就是不給她看。
林善舞看著他這小孩子耍脾氣似的舉動,很是無奈,頓了頓,她嘗試地哄道:“好啦,你哭什麼?不就是裝病被拆穿。”
傅家寶聲音悶悶的,“我沒有哭!”
“好好。”林善舞把擀麵杖扔到一旁去,擀麵杖在地上骨碌碌滾遠。聽到這動靜,傅家寶腦袋微微抬了一點。
林善舞仿佛已經忘了方才的話,繼續問:“為什麼哭?”
傅家寶臉還埋在膝蓋裡,半晌才悶悶道:“你不把我當丈夫!”
林善舞:“……我怎麼不把你當丈夫了?就因為我打你?”
傅家寶簡直要被娘子氣死了,他猛地抬頭,紅著眼睛瞪了她一眼。
這飽含熱淚的一眼似乎震懾住了林善舞,她呆了呆,沒有說話。兩人對視了半晌後,林善舞沉吟道:“是因為我不肯與你圓房?”
傅家寶又瞪她一眼,“我是那樣貪圖……貪圖那事的人嗎?”
既然不是這個,那麼……林善舞仔細回想著今晚發生的事兒,片刻後道:“因為你裝病被我拆穿,所以你覺得我不關心你?”老天,要真是如此,那傅家寶可太冤枉人了,她一聽說傅家寶生病,連飯都沒吃一口就匆匆趕來了,後來也是因為關心傅家寶才會給他把脈,結果這麼一把就把出傅家寶在裝病。
林善舞做事向來喜歡乾脆利落些,當下就把這點給傅家寶說了。
傅家寶聽聞娘子是這樣發現的,麵上神情緩了緩。但是很快,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心情又低落下來,“人家都說關心則亂,你都沒有亂,你肯定是還不夠關心我。”
林善舞:???
傅家寶又道:“人家還說衣帶漸寬終不悔,你都沒有寬衣解帶地照料我,你根本不關心我。”
林善舞:……
她皺眉道:“你是裝病,不是真病,要我怎麼衣帶漸寬?”
傅家寶一噎,說不出話來。
林善舞繼續道:“繞來繞去,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何裝病。”
傅家寶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少有的倔強起來。
林善舞微微眯了下眼睛。
傅家寶立刻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要想著屈打成招,我這次絕不會屈服!”
林善舞:……
她沒有回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屋子裡幾盞燈靜靜燃著,橘黃的光芒映入她眼簾,像是落在幾點光在其中,她的一雙眼睛在傅家寶看來本就是漂亮極了,此刻在這燈火映照下,更是有一種難言的溫情。傅家寶看著看著,幾乎就想要說出口了,可是他突然又想起席家三姑娘的那個眼神,一想到娘子對他可能都是虛情假意,他心口就難受得一直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