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榕心尖上堆了一把火似的, 半分也坐不住, 焦躁害怕驚慌懷疑在身體裡隨著血液四處流轉, 劈裡啪啦帶著火星,灼燒得他渾身難受。
噌地站起來踢開小被子, 白榕沉著一張包子臉焦躁地走來走去, 不知不覺就在床上走了大半圈, 也虧了這床對於白榕來說跟個跑馬場似的,不然走著走著保準得掉下床去。
白榕轉了整整三圈後,整個人又躁又慌又累, 他很想現在就和牧崇衍談談, 問清楚牧崇衍到底怎麼想的,省得他一個人在這煎熬地要命!
在心裡大叫了一嗓子,白榕狠狠跺了一下腳, “咣擊”一下砸到床上,煩亂地翻了個身, 整張小臉都埋在床單裡。
“啪。”突然地,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傳遍了整個房間。
白榕動了動小手,對聲響恍若未聞, 依舊保持著趴臥的躺屍姿勢。
“啪......啪...啪。”聲響越來越響, 三秒後房間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
白榕微微抬起頭, 卻隻是換了一口氣,看都不看周圍一眼, 繼續把臉一埋, 趴了下去。
牧崇衍進來時看著到的就是小小一隻渾身散發著喪氣地趴在大床中央, 一動不動,小臉兒往下緊緊地貼著床單,一點縫兒不留。
牧崇衍登時心裡一突,三步並兩步地走了過去。
“怎麼了?!”牧崇衍一把將白榕撈了起來,“也不怕憋死?”
白榕看了牧崇衍一眼,扭過頭沒有說話。
他剛剛不是沒有聽到牧崇衍的腳步聲,可是第一反應卻不是“牧崇衍終於來了!”,反而下意識就想躲避,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就被牧崇衍焦急地撈起來了......
“到底怎麼了?”見白榕一副不願搭理的樣子,牧崇衍更擔心了,這怎麼幾個小時不見,他的小甜糕就不理他了?
“有什麼心事?”牧崇衍輕輕撫了下白榕的後腦勺,緩緩道:“杜寒已經全查出來了,沒有泄露過多消息,照片和視頻也隻是半分鐘,而且......”
聽著牧崇衍一如往常的溫柔聲音,白榕眼睛越來越紅,心底突然冒出一股酸脹的情緒擠走了惶恐和疑惑,瘋狂地膨脹滋長,白榕捏著拳頭紅著眼,忍了十幾秒終於沒有忍住,扭過頭扯開了嗓子質問。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牧崇衍被白榕突然的一吼吼得一愣,隨即目光落在白榕慌亂,委屈,懷疑,卻又自作鎮定的小臉上,突然腦中“吧嗒”一聲,什麼都明白了。
看來他的小甜糕已經知道他知道了他的身份了,所以忍不住慌亂害怕。牧崇衍看著那張微微發白的但眼圈又有些紅的小臉兒,有些心疼,但又有些發酸。
他的小甜糕就那麼不信任他麼。
其實白榕哪裡是不信任牧崇衍呢,隻是他一不明白為什麼牧崇衍知道了他的身份卻又裝作不知道,二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暴露的時候正是一個人坐在寂靜又沒有人氣兒的空房間裡,周圍的黑暗濃得跟墨似的,一眼都摸不到邊,負麵的情緒被這環境瞬間放大,一時間太多猜測湧到了心底,讓他又慌又怕,即便後來被他用“焦躁”壓製了下去,但牧崇衍一回來,那些負麵情緒還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嗯,知道了。”
牧崇衍伸手輕輕給白榕拽平了壓出褶兒的衣服,整個人散發的氣息比剛剛還要溫柔,無奈他一看到小甜糕的可憐模樣,心底那點兒本就微弱得可憐的氣就更是散地連影都沒了。
白榕下意識攥緊了小手:“那你......”
“我會保護你。”牧崇衍微微低頭,目光直視白榕烏黑濕潤的瞳仁,鄭重道:“我知道你瞞我是因為擔心自己暴露了後會遭來禍患,但我知道了也未嘗不好,我可以幫你遮掩,並且......即便真的暴露了,我也會儘全力保護你。”
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樣的一番話,沒有任何的質問,也沒有任何的辯解,隻有簡單的承諾與安撫,白榕眼睛霍然更濕潤了,他氣憤自己的沒出息,低頭狠狠擦了一下臉。
“你不奇怪我為什麼會製作符卡嗎?”
“奇怪......但也不奇怪。”牧崇衍輕輕握住白榕的小手,在感到對方隻是象征性掙紮了一下後就沒有在動,眼色更加柔和了兩分,帶著不可忽視的珍視和小心翼翼。
“我的小甜糕大概是曆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隻最聰明的小星寵,會製卡這種事雖然匪夷所思,但是我更多的是感到驕傲與高興,而且......”牧崇衍輕輕揉了揉白榕的小腦袋,淺笑道:“我不是你愛人麼,不得好好保護你?”
“嗡——”白榕的臉刷地紅了。
他突然想起來他在虛擬城市裡仗著牧崇衍不知道他是誰,都嘴不把門地說了些什麼!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白榕梗著脖子,小聲地轉移話題。
“也不早,就兩三天前。”牧崇衍唇角帶笑,臉不紅氣不喘,編假話溜溜的。
“那......那你怎麼不說?”
一聽牧崇衍兩三天前就知道了,白榕氣得鼓起了小臉兒,伸出小手擰了牧崇衍放在他旁邊的手一把,不過力度輕得連撓癢癢都不夠。
“因為......咳......”這回不自在的是牧崇衍了,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對小甜糕說是因為想多逗逗他......
“因為我在想怎麼告訴你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比較好,什麼方式比較不容易讓你受驚嚇......”
“那你想出來了嗎?”白榕仰頭直直地看著牧崇衍,一隻手叉著腰。
還說不想讓他受驚嚇呢,到頭來卻是最讓他受驚嚇的一種方式。
“......咳,還沒有。”
見之前還一副慌亂樣子的小星寵現在已經開始興師問罪了,牧崇衍麵上也添了分笑意,既為小星寵不再惶恐慌亂而鬆了口氣,又覺得這副小模樣的小星寵著實讓他喜歡得緊,心裡仿佛冒出了一汪溫泉泉眼,汩汩的泉水將整顆心泡了個溫暖清甜。
“那你還說。”白榕揚起小腦袋,矜持又大度地到道,“不過我原諒你了。”
說著一把抱住了牧崇衍的手,小胳膊輕輕收緊,但因為害羞,小臉兒微微扭了過去。
“那......謝謝小甜糕肚子裡撐船?”牧崇衍被這小模樣窩心得忍不住將人撈進了懷裡,輕輕親了親白榕的發頂,低聲溫柔道:“謝謝原諒。”
“你乾嘛......”白榕臉頰瞬間羞紅了,他還生著氣呢,就突然被又抱又親的,簡直......簡直太不把他的威嚴放在眼裡了!
看來他的確要把夫綱重新振一振了!
見小星寵要炸毛了,牧崇衍連忙輕輕揉了一把白榕的小腦袋,轉移話題道:“杜寒已經把你的光腦被盜取的信息全部搜查出來了,要一起去看看嗎?”
“要!!”
白榕頓時將剛剛的事丟到了一邊,連忙點頭,小臉上再次彌漫上一層緊張忐忑,“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牧崇衍將白榕撈在了懷裡,安撫道:“不用擔心,你身為符卡師的信息沒有被泄露出去。”
“嗯。”白榕應了聲。
牧崇衍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白榕坐在牧崇衍的小臂上,小臉兒隔著衣服貼著牧崇衍的腹肌,眼睛淺淺閉著,神色不再像之前一般那麼活躍生動。
其實這結果還不算他想到的最糟糕的,至少......牧崇衍還是沒有猜測到他其實是人。
不過也是,誰會想到一個身高從八厘米長到三十多厘米的小星寵會是人呢?又有哪個人會縮小到八厘米,還沒有成年人手掌一半長呢?!
想到這白榕反而苦中作樂地感到了些慶幸,他知道若被人知道了他不是小星寵而是人,不但依舊擺脫不了被抓進實驗室的命運,甚至......會被折磨得更慘,畢竟他可不信有這麼一個“成年人縮小到不足巴掌大小,又能健康地成長”的樣本在這立著,會沒有掌權者心動?
不論是從生物醫學上研究他的細胞、血液、臟器、骨骼、大腦,進而得到足以改寫生物醫學曆史的全新結論,發展出領先所有星域的全新技術,還是從軍事上考慮,從這項研究中得到的成果若是應用下去,會得到如何的戰力或者間諜方式......等,都是不可估量的。
比起“機械製卡”這單單軍事上的好處,可還要誘人多了。
他對於死倒不是特彆恐懼,但著實太害怕被當做活體研究的樣本,他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會讓他死,抓到他後應該會一邊“取材料”,一邊不斷讓修複艙給他修複,且以免影響細胞活性,還不會給他打麻醉。
不斷被活體取材,再不斷被修複的感覺到底有多麼痛苦,他不想體會,前世見過的“將活猴鋸開腦殼以熱油澆灌,猴子慘嚎不止但美食家卻笑著挖出一勺猴腦,並且評論這種猴腦最為鮮美”的美食視頻,是他心底的一大陰影。
他能想到,若他是人的消息暴露了,會比那猴子還要慘。
至於會不會研究出成果?這個他考慮不起,畢竟能不能研究出都不可能放棄研究。
白榕麵上露出諷笑,微微側過頭,便看見牧崇衍已經帶他來到了杜寒的工作室。
“老大,你來了。”杜寒摘掉耳機,扭過身子看向牧崇衍。
“嗯。”
牧崇衍輕輕捏了捏白榕的小手,白榕臉上諷笑頓消,微微仰起頭,“崇衍?”
“彆睡著了。”牧崇衍假裝提醒了一句,然後再次抬頭看向杜寒,道:“再展示一遍吧,那些被盜取的數據和流出的視頻。”
“嗯。”杜寒又帶上那隻大大的暗銀色耳機,十指在一塊透明光屏一般的鍵盤上上下翻飛。
白榕又佩服又複雜地看著杜寒,視線緊盯著杜寒前麵數塊光屏中最大的一塊,心臟忍不住緊張地跳突突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