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到家以後一頭紮在床上足足睡到下午三點鐘才醒，他打了個哈欠剛想再睡個回籠覺，忽然想起王東交代的事，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匆匆忙忙洗了把臉就往東一街跑去。
淄城市內的人作息都比較規律，不管是上班的還是打零工的家庭基本都在晚上六點左右吃晚飯。原以為自己來的這麼早怎麼也能拿個頭號，可等李強跑到錢小米的店門口時才發現居然已經有人排隊了。
在烈日下站了半個小時，李強終於從早上那個小孩手裡拿到一個十號的號牌。搓了搓臉，他到院門旁邊的涼棚底下找了個馬紮坐下，抱著腦袋繼續打瞌睡。
王東幾個到的時候小店門口已經有幾十號的人了，幾個人轉了一圈才從涼棚底下找到靠著牆睡的正香的李強：“哎，彆睡了，咱趕緊吃了飯還得去看場子呢。”
李強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把手裡一直攥著的號牌遞給了王東：“拿了十號。”
王東接過號牌看著依然緊閉的大門臉色有些不好看，他轉頭找到人群裡發號牌的錢家鋒，使勁吆喝了一嗓子：“怎麼還不開門啊，我這等著吃飯呢。”
錢家鋒也伸長了脖子回了一句：“五點半開門，快了，再等會吧。”
王東看著那個胖小子喊了一句又忙著給新過來的客人發號牌，頓時覺得有些沒麵子。看著棗紅色的大門，他十分不滿地哼了一聲：“這是什麼破地方呀。”
其餘幾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有些無奈，以前也不是沒砸過場子，但是這麼尷尬的還是頭一次。要是以往按照他們的脾氣早就伸腳踹門找茬打架了，不過這次幾人人不約而同地都把這個方法拋到腦後了，看著這麼多排隊的人，總覺得要是動手的話指不定是誰揍誰。
李強撓了撓腦袋，說出去了眾兄弟的心聲：“總感覺這次的活不太好辦。”
王東心裡有些憋屈，但是此時除了等人家主動開門以外還真的沒彆的好法子。拿出根煙抽了兩口，他把幾個人叫到身邊輕聲說道：“回頭等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從地上找兩個死蒼蠅放剩菜裡。”他嘴邊露出一抹冷笑：“我就不信菜裡吃出蒼蠅了這些人會不膈應。”
“滴！滴！滴！惡意警報！惡意警報！”錢佳寧正在為晚餐做著最後的準備，忽然腦海裡響起警報聲，隨即眼前出現了王東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地畫麵，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也十分清晰地傳了進來。
錢佳寧手不由地攥成了拳頭，直到她聽到幾個人居然想出了一個往菜裡放蒼蠅頓時嗤笑了一聲。蒼蠅，嗬嗬，當她的仙家裝備是吃素的嗎？
她抓起寫著“今日食譜”的黑板掛在了牆上，又對著玻璃整理了下衣著，轉身出去打開了大門。
“請一號到十號到大廳用餐。”錢佳寧說完站到一邊，做了個邀請地手勢。排在第一位的小夥子高興的咧嘴直樂：“今天終於趕了個先，錢小米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錢佳寧露出了小酒窩：“今天有六道涼菜、十道鹵味、十二道熱菜，你可以看菜譜挑自己喜歡的。”
小夥子隻是隨口一問，他看到空曠的大廳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選了一個離廚房玻璃窗最近的位置坐下，回頭又招呼自己的父母：“爸、媽、小梅，咱們坐這裡。”
王東帶著手下的五個兄弟憋屈地跟在隊伍後麵進了飯店，他驚訝地發現這裡居然十分涼快，自打入夏以來他還沒這麼舒服過。
幾個人剛找了個最角落的桌子坐下，就聽見錢佳寧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裡：“桌上有我為大家準備的冰鎮酸梅汁，免費供大家暢飲。”
王東正覺得口乾舌燥，聞言拿過來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下，砸了咂嘴，居然覺得有些好喝。
把杯子放下，王東發現自己之前有些暴怒的情緒不見了，他回頭瞅了眼正在給顧客點菜的錢佳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個小丫頭倒是挺會來事，整的這個飲料不賴。”
王昆伸著脖子四處打量了一圈，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大哥，她家沒蒼蠅啊。”
“這怎麼可……能……”王東話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他快速地把大廳掃了一遍，牆壁雪白、地磚潔淨、桌上鋪著乾淨整齊的桌布，屋裡彆說蒼蠅了，連蒼蠅腿都沒看見。
他忍不住站起來順著落地窗往廚房裡看，按理說飯店裡最臟的地方就是廚房了，不僅有活魚生肉這些帶著腥味的食材還有大量的廚餘垃圾，是最容易招蒼蠅蟑螂的地方了。可這家店的廚房裡卻沒有這樣的情形，隻見洗乾淨控好水的食材整齊地擺了一排，料理台上幾個裝著鹵味的盆連個汙漬都沒有，抹布洗的乾乾淨淨的晾在架子上，甚至地麵都比王東家的床單乾淨。
王東一臉錯愕：“我去，一個飯店居然整的這麼乾淨。”
李強抓了抓臉，忍不住說了一句：“昨天在趙大壯那吃飯，屋裡至少二三十個蒼蠅，我還以為所有的飯店都這樣呢。”
幾個人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今天一看這麼乾淨的飯店，再想起趙大壯那一屋子蒼蠅都覺得有些反胃。
“雖然挺乾淨的，不過她這價格也太高了吧。”王昆指著黑板說道：“哥你看的菜價，簡直是黑店呀！”
王東這才注意到牆上的今日菜譜，上麵最便宜的是一道菜是糖醋蘿卜要一塊錢，要知道趙大壯飯店裡的肥腸才要一塊二。
王東黑了臉：“我還以為她多能耐呢，原來是想做一錘子買賣。”
錢佳寧一邊記著客人點的菜一邊聽著惡意探測裝備實時轉播地幾人的對話。等其他桌點完，錢佳寧走到了十號桌旁邊：“想吃點什麼？”
看著眼前白嫩嫩的漂亮臉龐，王東忽然放鬆下來，這樣一個小姑娘自己有一百種方法收拾她。雖然暫時沒找到蒼蠅但是還有彆的方法可以搗亂，這裡的菜貴又怎麼樣，反正他又沒打算付錢。
“要一個冷切蹄花、一個肉汁灌腸、三杯雞、東坡肉、熱切板鴨、煨火腿，再來一個鵝脯，六瓶啤酒。”王東點完瞪了錢佳寧一眼：“要快，彆耽誤我的事。”
錢佳寧站著沒動，十分警惕地問了聚寶盆一句：“他帶的錢夠付賬的嗎？”
“夠夠的！”聚寶盆立馬回道：“他褲兜裡有十張大團結呢。”
錢佳寧聞言掃了王東的褲子口袋一眼，露出淡淡地笑容：“好的，請稍等。”
王東下意識捂住了口袋，總覺得這個小姑娘的笑容怪怪的，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意圖一樣。
看著小姑娘轉身走了，坐在他旁邊的李強腦門上都冒汗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哥，你點的那幾個菜都不便宜，我算了算得六七十多塊錢呢。”
四麵都是人，王東也不想多說，隻白了他一眼：“閉上你的嘴，一會吃你的飯就行了。”
錢佳寧已經準備好了菜譜上的涼菜和鹵味，很快就把這兩樣送了上來。王東一邊在心裡琢磨著主意一邊漫不經心地夾起了一筷子鵝脯塞進了嘴裡，然後他就愣住了。
其實王東平時喜歡吃的多是下水或者大肉一類的，像鵝脯這種精細的吃食他沒吃過也沒見過，剛才點這道菜不過是因為看著價格貴想占個便宜罷了。
但這鵝脯一入口，王東就被這香嫩鬆軟、清香不膩的口感迷住了，不由地主地又夾了一塊放進了嘴裡。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精細的吃食，連平時一口煙一口酒一口肉的習慣都忘了，全都悶頭苦吃。一盤子鵝脯，六個大小夥子三分鐘就給吃的乾乾淨淨，剛抬起頭來，下一盤菜又擺到了桌上，幾人又開始不約而同地伸出了筷子。
王東夾起最後一塊肉質緊密、酥脆清香的板鴨，露出了滿意地微笑。其他幾個人看了看桌上幾個光溜溜的盤子都有些發懵，腦子最活的王昆第一個反應過來，伸手去晃王東的胳膊：“哥哥哥哥……”
剛要送到嘴裡的的板鴨就這麼被王昆給晃掉了，王東火冒三丈，一腳把王昆踹了出去，忙不迭地把掉在桌子上的板鴨撿了起來。
看著乾淨的桌布，王東毫無心理負擔地把板鴨塞進了嘴裡，十分沉醉地眯起了眼睛：“這板鴨真好吃，越嚼越香還不乾不祡，喝酒配這個最好。”說起喝酒，他才想起自己似乎點了啤酒，他低頭往桌子一看，倒在杯子裡的啤酒還一動沒動呢，連忙舉起來一飲而儘。
王昆看著這回徹底光了的盤子是真的想哭了：“哥，你想出不付賬的主意了嗎？”
宛若一盆冷水從天而降，王東終於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摸了摸下巴，他看著盆乾碗淨的桌麵第一次覺得有些頭疼。他點菜的時候故意多點了兩個，打算吃的七七八八的時候再以菜做的不合口味為由摔個盤子鬨個事。可現在，這盤子比狗舔的還乾淨，要是說不合口味也沒人信呀。
王東以前私下裡也接過幾次砸場子的活，這麼難辦的還是第一次遇到。一群人坐在桌前都有些鬱悶，這小姑娘做菜怎麼這麼好吃，讓他們連正事都給忘了，也太鬨心了。
“那個，王哥……”張城顫顫巍巍地開口了。
王東以為他想出了好主意，連忙鬆了一口氣：“有啥主意趕緊說彆浪費時間。”
張城的視線落到隔壁桌的野鴨卷上：“要不咱再點一個菜邊吃邊想，要不咱這桌子空著也太難看了，這酒還沒喝完呢。”
王東一口把啤酒乾掉，臉上閃過一絲狠色：“不行就直接砸，我看她一個小姑娘能怎麼辦。”其餘幾人聞言臉上都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哥，要是真砸了，咱以後是不是就不能來這吃飯了？”
“要不咱有話好好說，人家小姑娘是高中生知書達理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其實這事不賴人家小姑娘，就趙大壯那手藝和這姑娘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也沒法比啊。還有你瞅他那店臟的，我都怕吃了壞肚子。”
王東被這幾個饞貨給氣笑了：“你之前也沒少吃，昨天還叫嚷著他炒的菜香呢。”
王昆訕笑了下：“這不我以前也沒見啥市麵嘛，我以後指定不那麼說了。”
王東比手下幾個兄弟混得早，淄城大大小小的飯店也都吃過，以前覺得都挺好吃，現在嘗了錢小米做的食物頓時覺得以前吃的和豬食似的，不過這菜價也太貴了。
“我知道你們想的什麼。”王東冷笑了一聲:“就你們賺的那點錢吃的起嗎？”
幾個人瞬間就蔫了幾分，王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一個個都老實了，冷笑了一聲摸起了個盤子。
李強見狀連忙給按住了：“王哥，你先冷靜下，我剛才琢磨出了個主意。你看咱現在其實每天都在外麵下館子吃晚飯，一天也得二十來塊錢。以後咱三天來一次，差不多也就頂這飯錢了，其他時候咱各自在家吃唄。”
“對對對……”張城立馬點了點頭，丟給李強一個讚許地眼神：“彆看李強平時有些傻愣愣的，這關鍵時刻腦子還挺活。我覺得這方法挺好，而且咱也可以不買啤酒，反正這也有免費的飲料喝，省下的錢還能買個小菜啥的。”
王東見自己手下的兄弟這麼摳搜的會算賬的樣子都想給跪了：“行了，你們都給我閉嘴吧，傳出去我都沒麵子。”
他看了看陸續結賬走人的顧客，心下一狠，朝錢佳寧招了招手：“老板，結賬。”
正在收拾桌子的錢佳寧早把他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她冷笑一聲拿著一把筷子走了過來：“一共六十九塊，謝謝惠顧。”
“六十九塊？你的菜價不對吧？”王東一斜眼露出幾分張揚霸道地無賴樣子：“老子吃了這麼多飯店還沒有像你家這麼要價的。”
錢佳寧掃過所有的空盤子，輕笑了一聲：“隻怕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吧。”
王東被這話給堵住了，還不等張嘴，就聽錢佳寧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可想清楚了，要是故意找事下次可甭想再進我這個店。”
王東的舌頭碰了碰牙齒，依稀還能感受到肉汁板鴨的味道，一時間有些猶豫，要是以後再也吃不著是不是有些可惜？
王東沉默下來，其他人卻坐不住了，一個個地連忙朝王東擠眼睛：“哥，咱有話好好說彆急眼。”
“就是就是，要顧全大局。”
錢佳寧握著筷子在桌麵上敲了一下：“那你們到底要不要付賬？還有其他客人等著進來吃飯呢。”
王東抬起頭來閃過一絲凶色，錢佳寧見狀不由地心裡一緊，手裡下意識一使勁，一把筷子頓時從中間崩裂，劈裡啪啦地崩了幾個人一臉。
王東被打的臉頰發疼，慌裡慌張地伸手把掉下來的筷子接住了，眼神在觸及筷子的參差不齊的斷口時頓時僵住了。
這些筷子雖然是木頭的但沉甸甸的很壓手，一看就是質量最好的那種。就這筷子的硬度王東自忖就是自己一隻手也掰不斷一根筷子，何況是這麼一把。
把手裡的斷筷子放在一邊，王東努力調整了下臉上的肌肉，擠出了一個笑臉：“我的意思是這麼好吃的菜隻要這點錢是不是有點虧。”
錢佳寧輕笑一聲：“還行吧，咱得憑良心要價是不是？”
“是是是，你說的對。”王東麻溜地掏出錢數出七張放在桌上：“這是飯錢。”看著錢佳寧臉色依然不太好，王東猶豫了一下又趕緊拍了一下馬屁：“你的店也乾淨，連隻蒼蠅都沒有，彆的店也比不上。”
錢家鋒在旁邊發現這裡似乎有爭執立馬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錢佳寧見狀抓起桌子上的錢交給他：“去找一塊錢。”
錢家鋒接過錢沒敢走，生怕這些人會欺負姐姐，錢佳寧推了他一下：“快去，咱一會還得招待彆的客人呢。”錢家鋒回頭看了這幾人一眼，見他們此時也不像要行凶的樣子這才調頭往廚房裡走。
錢佳寧手裡握著半截筷子，一邊回想昨天倪武戈說的運氣一邊將力氣用在手上：“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人也比較凶，蒼蠅們比較識時務都不敢來。”
王東眼睜睜地看著一把半截的木頭筷子在錢佳寧手裡變成了木頭渣又從木頭渣變成了粉末，冷汗都出來了：這不都給錢了嗎？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這咋還武力威脅上了呢？
錢家鋒把七張大團結放在錢匣子裡從裡麵拿出了一塊錢，轉身跑到王東這桌旁。他一邊把錢放在桌上一邊拿身子擋住了錢佳寧，雖然自己不如姐姐高，但是爸媽說了姐姐是女孩子，自己必須得保護好姐姐。
王東見錢佳寧被她弟弟擠到了一米開外頓時鬆了口氣，這小子雖然胖乎乎的但人還是挺不錯的，知道他姐姐容易暴力傷人還知道擋著。摸起桌上的錢，王東幾個一聲不吭地排成一排貼牆從錢佳寧麵前溜了出來，直到跑出大門外才順著牆根癱在地上：“哎呀我去，這小姑娘也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