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紅蓋頭被掀起的那一瞬,尤大姑娘偷眼看見自己的相公竟然跟她夢裡頭見到的一模一樣。
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怕自己臉上表情叫人看出端倪, 她趕緊假裝害羞低下了頭。顧不上屋子裡各種誇讚之聲, 還有笑鬨的聲音。尤大姑娘心裡簡直涼了半截, 這夢見的人都一樣了, 豈不是說夢裡頭那些個糟心事兒也都是真的了!
知道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尤大姑娘強撐著完成了接下來的各種儀式。好不容易等屋裡的人都出去吃酒了, 而新郎官賈珍也跟著出去敬酒了。尤大姑娘打發了陪嫁丫頭便自己坐在喜床上發呆。
因為當初做夢的時候已經流過不少的眼淚, 所以現在她倒是沒哭。尤大姑娘隻是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邊夢裡頭自己嫁入賈家的那些事,還有她在夢裡看見的那些世家大族不得寵的正室嫡妻的做派,心裡頭有了一絲明悟。
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便是將來自己的日子沒有那麼好, 想來也差不到哪裡去。至少如今自己脫離了那個被繼母繼妹霸占了的家, 便是將來真的如夢中一般丈夫不喜、下人輕視那自己也有辦法把日子過好。繼母至少說對了一句話, 自己進門就能有三品的誥命加身, 這個好處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尤大姑娘這邊才安慰好自己, 外麵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賈珍作為一個已經承襲了府裡爵位的當家人, 一直都是肆意張揚的。作為一個貪花好色的紈絝浪蕩子, 他平日裡不但在外頭跟一眾世家子弟眠花臥柳,在府裡更是略平頭正臉的丫頭他都不放過。端的是一個色中餓鬼。
他之前的原配老婆就是被他這性子給氣的一病去了, 為此寧國府還跟他那嶽家著實鬨了個不歡而散。這不再娶繼室的時候, 特意找了個跟府裡有些瓜葛的五品小官兒之女。就是為了這繼妻家世低微, 不敢對他管手管腳。至於太太說的什麼“找個小門小戶的回來,不敢磋磨我的蓉哥兒”這些話,他倒是不怎麼上心。
如今一看, 這尤家姑娘還挺叫人驚喜的。他已經算是見過世麵的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新媳婦也真算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了。
新娶回來了個如花美眷,賈珍這一晚上心裡頭都是美滋滋的。這不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這位珍大爺便迫不及待的回到新房了。想想接下來的洞房花燭夜,直叫他心裡頭癢癢的。
這個新婚夜,新郎官賈珍這個風月高手,碰上尤氏這個完全想開了又接受過夢中特彆婚前教育的新娘子,真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尤氏雖然一開始還有些痛楚和放不開手腳。可是借著龍鳳燭的光,看見壓在自己身上這個人的那張臉,再想想將來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她便心裡一橫,也不顧那許多,直接回擊了回去。
誰知這倒叫賈珍愈發的得了趣味,倆人直折騰了大半夜才鳴金收兵。
可能是這兩口子昨日實在疲累的狠了,第二日一早都到了該起床的時辰,帳子裡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直到有丫鬟在外頭叫起,這兩口子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匆匆忙忙的梳洗過後,兩口子一起到了正院給賈敬夫妻磕頭敬茶。又認了完親,才開祠堂把尤氏的名字記在族譜裡。自此,她這個新媳婦才算是正經賈家人了。
在這期間,那尤氏看著這些和夢裡一般無二的人,反而心裡倒踏實了起來。她心裡想著,便是之前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進了寧國府的大門,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那樣了。現在這個熟知許多事情的自己,便是過的再壞還能壞道哪去呢。
因此尤氏不管是早上敬茶的時候,還是後來認親的時候,甚至是在祠堂裡,都表現的大大方方的頗為得體。用府裡太太的話說就是“雖然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這身上倒是沒有那小家子氣。規矩上也是好的,看著比一般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麼。倒是叫珍哥兒得著了。”
這話尤氏倒是沒有聽見,她現在每日裡除了服侍婆婆,伺候丈夫外彆的事情是一概不管的。因為公公賈敬,已經在開祠堂當日就又回了那個道觀。所以尤氏陪著太太的時候倒是多一些。
就連蓉哥兒那裡,她也隻在婆婆跟前逗弄誇讚兩句。再就是平日多過問幾次,最多也就是打發人去探望。再偶爾送點自己做的針線表示一下心意,也儘儘嫡母的心。隻是絕對不私下試圖跟賈蓉親近。
這一點倒是叫賈敬的夫人比較滿意了,直說尤氏是個有分寸的。
賈珍也因為喜愛她的顏色,再加上倆人在床榻上也頗為相合,這幾天倒是跟尤氏挺熱乎的。才兩天的功夫就又是珠寶首飾,又是綾羅綢緞的往尤氏的屋子裡頭搬。
若不是偶然間看見賈珍跟自己的陪嫁丫鬟**,尤氏差點都忘記了夢裡頭的那些事情。看見了丈夫這樣的作為,尤氏再次在心裡對自己說一遍“這不是自己早就知道了的事情麼,還有什麼可癡心的呢。他便是把府裡頭的丫頭全収用了,自己也是正室嫡妻。”
轉眼到了七日回門的日子,一大早尤氏帶著太太準備的還算豐厚的回門禮,在賈珍的陪同下回到了尤家。
尤老爹和尤老娘也早早的在家中候著,就等著迎接這位高門的女婿。一看見寧國府的馬車,尤家趕緊的中門大開。待馬車停穩後,賈珍和尤氏才下了車。跟著管家進了正廳,對著老兩口便行了禮。早有賈家的下人把帶來的禮物搬了進來。
尤老爹倒是對自己這唯一的骨血還有幾分掛念,隻不住的問女兒一切可好,還不忘了同女婿寒暄。隻是尤老娘那眼珠子盯著地上的那幾口箱子不住的看。還是尤老爹看不過眼,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她才把眼睛從那些箱子上移開。
回過神的尤老娘就開口道:“看著親家對大姑娘這樣好,我和你父親也就放心了。總算沒有辜負你父親對你的一片愛女之心。”
她嘴上雖然是這麼說的,心裡卻是有些可惜。她想著這寧國府果然是富貴無邊,不過是個回門禮,就準備了那些個箱子。裡麵肯定都是好東西。可氣的是當初大丫頭還不樂意這門親事,整天苦著一張臉,就好像誰害她是的。要不是二姐兒年紀太小,她那死鬼爹又給說了親事,這享福的事情隻怕還輪不到大丫頭呢。
一麵嘀咕著,一麵心裡又有了主意。大姑娘雖然這一年裡模樣鮮亮了不少,可是自己親生的那倆閨女可還是比大丫頭強了一線。不如叫出來給大姑爺看看,要是入了姑爺的眼,沒準以後還能得著那府裡的益呢。要是他一高興也給二姐兒三姐兒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可就實在是太好了。
想到這裡,尤老娘就揚聲叫丫頭把兩位姑娘帶來,叫跟姐夫也見見麵。還說道:“以後就是一家子至親了,哪裡能麵都不見一麵的呢。”
她這話一出口,賈珍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是葷素不忌的主兒,哪裡會在意這些小節。而且能平白多看兩個姑娘,他心裡也是樂意的。
可是一旁的尤家父女倆卻當即變了臉色。這男女七歲不同席的道理,可是三歲小兒都知道的。何況二姐兒三姐兒早就過了七歲的年紀。彆說二姐兒今年已經十一了,何況她身上也是有著婚約的人。就這麼大喇喇的出來見個外男,成個什麼體統。便是才九歲的三姐兒,也不能隨便叫人看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