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微本能反應,將劍轉了角度,要不然這小東西的手定要鮮血淋漓。
希夷微剛鬆了一口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
下一秒,整個臉都變黑了,眉頭死皺著,像是被強力膠粘在了一起。
本命劍也感應到了主人的心情,不吵不鬨,也不發光了,隻小心翼翼地往冉央身上蹭了蹭,硬是從冰冷鐵硬的劍身中透露出一點兒委屈來。
希夷微揮手,將劍收了回去。
他坐在床榻上低垂不語,隻看著少年。
應當是沒有洗漱的緣故,這人睡得不是很安穩,翻來覆去鬨個不停,一會抬腿,一會兒伸手,嘴裡不知道還嘟囔著什麼……
希夷微彎腰,抬手將小東西眼尾處的已經乾了的白色淚痕抹了乾淨。
使得勁兒大了,小東西“啪”的一聲,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翻個身,又睡了起來,也不管身下那一灘飛機,機油。
希夷微又兀自看了好一會兒,識海中的雷電漸漸褪去,開始恢複寧靜。
半晌,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兒,隨後穿好衣袍,出去提了一桶水進來。
門被打開,希夷微撤了結界。
寧嬰嬰抬頭,借著月光去看這個高大的身影。
隻見她一直仰慕,欽佩的冰山水蓮般的小師叔,如今去了玉冠,一身烏發蜿蜒如河水般淌在身後,額頭上多了個火紅色的印記,眼眸不再是清明如風,而是如深淵般暗不見底,像是有個巨大的漩渦要把人吸食進去。
寧嬰嬰被這雙眸子看著,驀然打了個冷
顫。
“小……”寧嬰嬰張嘴,發現自己脖子被一道無形的氣力錮住,她開不了口。
這人現在連稱呼都不讓她叫了。
淚水湧下,窒息感撲麵而來,這不是她的小師叔,肯定不是。
她小師叔溫潤如玉,絕不會是現在這般……這般妖邪模樣。
有黑霧自希夷微身上漫延開來,強大到攝人心魂的氣力,拉扯寧嬰嬰不斷往下壓。
所有的不甘,怨憤,在絕對的威懾之下都被打回了心裡,她之前所想的一切都被推翻。
肉眼所見全是假象,隻有冰冷無情才是真。
極致的瀕死感將寧嬰嬰的恐怖情緒放到最大,沒有人能抵得過求生的**。
她開始求饒,希夷微渾身冰冷的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神明。
寧嬰嬰體驗了一把當時冉央的感受,全身青筋暴起,眼睛突出,一雙腳在地上拚命的掙紮。
喉嚨隻能發出“嗬嗬”的殘破刺啦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她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氣力突然消失。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四周寂靜無聲,就像那人從來沒有出來過一般。
寧嬰嬰倒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門內,希夷微斂了戾氣,先是給床上的人施了一道淨身決。
淨身決雖然有用,但總歸差了那麼一點兒。以這兔子的驕縱,如果醒著,肯定吵著要泡澡的。
希夷微將頭發挽起來,脫了衣袍,伸手去抱床上的人。
冉央正睡得爽,被突然來這麼一遭,當然不依,閉著眼睛開始鬨騰,胳膊,長腿亂舞一通。
希夷微臉頰挨了一巴掌,他眉頭抽抽,最後隻“嘖”了一聲,然後兩手鉗住了冉央的胳膊,怕把人弄醒,隻用了一點兒力氣。
“乖了,洗完澡睡得更舒服。”希夷微將人放進浴桶,在耳邊輕聲說道。
低沉的聲音緩緩流進耳朵,冉央皺眉,這聲音好熟悉。
那人還在繼續說,“抬胳膊。”
然後他感覺好像是打濕了的毛巾,擦過自己的上身。
“抬腿。”
…………
房間的結界被撤了乾淨,修士的五覺一向靈敏,寧嬰嬰在外麵將裡麵的情景聽得一清二楚。
她長這麼大了,話本故事自然聽得不少,有些事
情不需要多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從未,從未聽過希夷微這麼溫柔,甚至可以說是低聲下氣的語調。
仿佛,這少年回應他,便已經是恩賜了。
竟然……
竟然如此。
她錯了,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錯的離譜。
她有什麼資格認為自己可以得到那人的認可。
寧嬰嬰捂著臉哭了出來。
那溫柔到可以溺斃人的低喃就像是魔音般,寧嬰嬰瘋狂的笑著。
誰都得不到,誰也不可能得到。除了……除了那個少年。
她沒再跪在外麵,而是撐著一雙快要廢了的膝蓋,半爬了回去。
希夷微沒管外麵的動靜,等人一走,他又將結界撐開,關於這小東西的一點他都不願意讓彆人知曉。
希夷微看著冉央枕在他胳膊上,嘴角微張又睡了過去,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起身。”他拍了拍小東西的背脊。
冉央嘟囔了幾句,希夷微將人身子半抱進懷裡,冉央頭靠在他的脖頸處,他歎息了一聲,伸出手來,好將飛機的機油清理出來。
“小白……”,他低聲喊到,“聽話。”
“我不。”冉央嘟著嘴無意識的回,身體也往浴桶裡沉。
“聽話。”希夷微動作很輕柔的將人攬了起來。
冉央很氣,他隻想睡個覺而已,為什麼總要擾他。
“連放……”他嬌嗔地喊了聲,頭往抱著他的人身上蹭著,跟之前做過的無數次一樣,無意識的小聲,撒嬌道:“放哥,放哥,不要了,我想睡覺。”
說完,還拍了拍他的頭,安撫似的嘟囔著名字,“連放,連放……”
身上終於再沒了任何動作,冉央靠著寬厚的肩頭睡沉了去。
過了好久,一直等到浴桶裡的水都冷了,懷裡的人打了個冷顫,房間裡才有了動靜。
一道道咬著牙尖兒般磋磨的聲音傳出來,“連放……連放……”沙啞的像是被從滿是砂礫的大漠上碾了無數遍。
聲音中有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