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俠？”顧時深的書房裡, 他屈指敲了敲。
“嘟嘟嘟”每一聲都像是敲在顧野的心上，讓他惴惴不安。
歐文麵無表情，雙手自然下垂, 眼觀鼻鼻觀口地站在那，強大的表情管理以及過硬的心理素質，讓顧時深都看不出端倪來。
仿佛, 他今晚上就是裝扮成蜘蛛俠，給小團子一個驚喜的！
顧時深將視線投向顧野：“對我沒解釋, 嗯？”
顧野斟酌著語言，慢吞吞地說：“我想給小乖一個驚喜，需要個模特幫忙，所以私下找了歐文。”
他不敢看顧時深, 擔心被看穿, 便低著頭盯著腳尖。
顧時深目光閒涼，宛如大夏天的涼水井, 幽深又冷冰：“你老子我看著是個傻子嗎？”
不是傻子。
歐文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小先生親老子不是傻子，找的這個養老子更不是個傻子。
這兩個人麵前，水嫩水嫩的小先生才像個傻子。
在卡西奧家族係統裡, 收錄了全球各行各業的知名人士, 按智商和個人能力強弱排序, 其中顧時深的排名和老板不相上下, 都排在前十。
歐文覺得小先生費儘心機捂著自個的小秘密, 都是白費功夫, 用不了多久顧時深就會察覺的。
他偏頭瞄了顧野，半大的少年眉目帶著小倔強，像一頭非要去撞南牆，撞的頭破血流才會吃教訓的小狼崽子。
假話瞞不過，實話又不能說，顧野乾脆直直地看著顧時深：“我沒解釋。”
這樣不乖順，還刺頭得很，乍一看像是在挑釁顧時深。
顧時深皺起眉頭，薄唇抿了起來：“那就給我一個，不能解釋的理由，隻要你能說服我，這事我不問。”
如果隻是顧野一個人做出點什麼事，顧時深不會抓著不放，畢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有點叛逆心，偶爾小出格也無妨。
可是，當歐文混了進來，顧時深本能警惕了，他像一頭在自己地盤嗅到陌生氣味的猛虎，絕對要把這個不安定的東西驅逐出領地。
顧野也找不出理由，他目光落顧時深懷裡的小乖身上，藍眸裡的倔強就漸漸軟了下來，像遇光就融化的冰刺，一點一點地化成灘溫水。
他不後悔，不後悔把小乖的身世藏起來。
團子愣了下，她還沒太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敏銳感覺到，爸爸和麥麥好像吵架了。
她捏著兔嘰先生的長耳朵，仰頭軟軟的對顧時深說：“爸爸耐心心，耐心，不要生氣。”
生氣倒不至於，顧時深隻是擔心顧野被居心叵測的成年人利用誘騙，他是很聰明，再聰明現在也還是個孩子。
顧時深揉著團子軟蓬蓬的發頂，還是女兒好，軟軟乖乖，貼心小棉襖。
小乖眯起眼睛，蹭了蹭爸爸大手。
蹭了爸爸，小團子才朝顧野招小手：“麥麥，過來嘛。”
顧野挪蹭過去，小團子軟綿綿地抓住他手指頭，奶聲奶氣的問：“麥麥，你做錯事了嗎？”
顧野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不是錯事。”
小團子煞有介事地點頭，小嘴叭叭的繼續問：“那會讓麥麥不高興嗎？”
顧野懂團子的意思：“不去做，我才會不高興。”
顧野不知道他做的一切，到底算不算對，但是他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再來一百次，他依然會做同樣的選擇。
在他不能確定顧時深知道真相後，會不會舍棄團子的情況下，他選最穩妥的方法——瞞顧時深一輩子。
站顧時深的角度，對他是不太公平，可在顧野心裡，小乖永遠最重要，他的心一開始就是偏的。
所以，在歐文把最後的紙質存檔資料拿回來的時候，他其實比誰都高興鬆快。
他終於，能保護小乖一次了，保護小乖往後的幸福。
顧野眼睛亮粲起來，他望著團子，反手一握，就拉住了她的小肉手，刻意放輕了力道，免得握疼團子，可指尖又帶著隱忍的克製。
仿佛他握著的不是一隻手，而是生命裡僅有的一束暖光。
“爸爸吖，”小團子扭身望著爸爸，很認真地發表自己意見，“檬檬覺得麥麥有不想說的小秘密，那就不要說了，等麥麥願意交換小秘密的時候，爸爸再和麥麥交換嘛。”
小團子的邏輯和成年人不一樣，任何事情在她眼裡，都沒家人重要。
所以，顧野不想解釋，找不到不解釋的理由，那都沒關係，檬檬相信麥麥，他說沒錯，沒不開心，那就夠了。
顧時深低笑一聲，捏了捏團子小臉：“麥麥和你一樣，都還是小孩子呢，萬一錯了自己都不知道呢？爸爸要對你們負責的。”
團子揉了揉被捏粉紅的小臉，像小倉鼠揉頰囊，又奶又萌：“知道錯了改正，還是好孩子，老師說的。”
顧時深：“……”
成，小寶貝兒家裡你最大，你說了算。
顧時深睨著顧野：“聽到了？”
顧野笑起來，那雙藍眼睛褶褶生輝，仿佛是被暖光所籠罩，所以散發出無比奪目的光彩。
“謝謝小乖。”他彎腰，低聲跟團子道謝。
小團子把他手往身上拉，又去牽爸爸大手，然後把兩人的手放一塊：“爸爸麥麥不要吵架，檬檬不喜歡的。”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顧時深恒了哼：“寶貝兒多心了，爸爸那是教育，合理的教育。”
顧野胡亂點頭：“小乖放心，我從不跟人吵架的。”
他隻會跟人動手，從不叨逼廢話。
小團子懷疑地看看爸爸，又看看麥麥：“好的叭，你們一人給檬檬一個小親親，檬檬就相信爸爸和麥麥了。”
說完這話，團子就仰起小臉，閉上了眼睛，等著親親。
顧時深看著顧野，顧野也看著顧時深，兩人大眼瞪小眼。
然後，不約而同地低頭，湊到團子麵前，去親她小臉。
才一個小親親而已，就是一百個小親親他們都能滿足寶貝兒！
“啵”顧時深親下去的瞬間，他忽然抬手往團子另一邊臉上一擋。
顧野的唇挨上，他猛然睜眼——觸感不對！
出現在他視野的，是一隻放大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埋在皮下，那手修長又勻稱，是顧時深的手。
他根本就沒親到小乖，而是親在了顧時深手背上！
小團子感覺到兩邊臉上被碰觸了一下，她睜開眼十分滿意：“親親過了，爸爸和麥麥晚安哦。”
顧野氣的心尖痛，誰家當爹的會這麼小心眼？
顧時深勾著嘴角清清淡淡瞟養子一眼，那一眼暗含各種占據上風的情緒。
不是夠倔嗎？不給他認錯，也沒解釋，甚至沒有任何理由。
那就繼續倔下去，吃了虧也倔著給他憋回去，不然就學會什麼是識時務，什麼是能屈能伸。
他把團子放地上：“乖，去睡覺吧，明早要起不來了。”
小團子揉揉眼睛，摟著兔嘰先生，軟軟應了聲就往外走。
顧野跟著小乖一起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回頭看顧時深一眼，驀地抱起小乖，當著顧時深的麵，飛快低頭親了小乖臉一口。
親完了人，他朝顧時深揚了揚下頜，帶著小乖一溜煙跑了。
哼，不給他親，他能自己找機會親回來。
顧時深指尖一動，差點把手邊的鋼筆照臭小子丟過去。
從頭至尾，歐文都看著。
他把自己隱在角落裡，減少存在感，當個安靜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