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一夜而至, 整個龍口頓時顯出新綠色來。
小莊門口聚了數十民夫, 分成四五個隊,挖溝的挖溝, 砌卵石的砌卵石, 夯土的夯土,一派熱火朝天。
顧瓊舍了自家的馬,腿兒著從役所奔來。遇上長庚敷衍地打個招呼,見著壽伯馬馬虎虎行個禮, 直到入了小莊大門才停下來喘氣。
“二哥哥, 你作甚?”顧皎一身短打, 在夾道裡嘗試和驢子親近。
李恒走了大半月, 她日日便是練字, 快走鍛煉身體,對著自家田冊挖空心思找錢。他本答應了要教騎馬, 卻爽約,搞得她隻好自己想辦法弄了個驢來,騎驢也是不錯的。
“人來了。”顧瓊眉飛色舞,“你前幾日不是抱怨魏先生走得著急,說好了要給你找的什麼師傅和良種都沒著落嗎?剛有信到周兄那邊了,從萬州來的,那些人現在龍口城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顧瓊心悅臣服地稱呼周誌堅周兄, 恭敬得很。
“到龍口了?”顧皎一下來勁了, “那咱們趕緊去接呀。”
“且等他們歇一日, 我明日便去。”顧瓊也是渴了,往裡麵走,去前院找水喝。
顧皎將驢子交給旁邊的人看管,跟顧瓊進院子,“你一個人?不多帶些人?”
“外麵且忙亂著呢,壽伯從咱們莊上搞了那許多人來給你修路,爹又不知從哪裡弄了些工匠駐在河岸上。到處都要人,我再抽人走,爹怕是要忙得很了。對了,有什麼要帶給崔媽媽的沒有?順便。”他推開顧皎的書房門,拿起水壺直接開灌,連水漏出嘴角也顧不得了。
“我讓楊丫兒收拾好了給你送過去。”
顧瓊點頭,這事便算是定下來了。他丟下水壺,湊到顧皎旁邊去,盯著她看。
顧皎摸摸自己的臉,難道有什麼不對勁?
顧瓊咧嘴一笑,“周兄還交了個活兒給我,你猜猜是什麼?”
有什麼好猜的?慣會賣關子。
“嘿嘿,他給妹夫寫了一封信,讓崔媽媽給專人送去給妹夫喲。”顧瓊拍了拍胸口,裡麵的紙張作響。他問,“皎皎,你要不要也寫一封?求求哥哥的話,可以幫你帶過去的。”
寫信?
李恒自那夜走後,音訊緲無。
次日,周誌堅來小莊,簡單說了聲,以後龍口的日常秩序由他來維護,若有事,隻需派人去說是了。
顧青山獲知李恒出走的消息後,來問是何事。顧皎隻好用李恒打發自己的借口打發他,不過是青州王的大兒子要來龍口,他們去接人。
借口能擋得住一時,但擋不住長久。原本約定好了,開春要邀請各家來小莊,慶祝將軍喬遷之喜。現在主人家不在,顧皎約束家人,幾乎隻和顧家人接觸,門戶守得死緊。因此,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李恒走了,回不回來還不一定。
也因此,影響到了兩樁事。
第一,龍牙關口的修築,慢下來了;
第二,原本講好了顧青山總攬修築河堤,過路費和各家的錢均交給他把持,以利統一修築河堤之便。然,李恒走了幾日後,流言四起,便有幾家人拖延著不交錢,又有幾家人說自己修,還有說要和顧家一起承攬的。
如此,顧青山被搞得焦頭爛額,隻好自己先拿錢出來,先修顧家和顧皎的那一段兒。
另有一件尷尬事,說顧家舍出去一個女兒,倒貼了大把的銀錢,想抱的大腿還沒抱得上。
顧青山當然不會讓這些話傳入顧皎的耳中,但偶然有一兩個嬸娘來傳遞東西,言語之間也漏出來了。
也怪不得顧瓊拿到一個消息如此興奮,畢竟這代表了顧家和李恒的關係沒斷。
“我要是不寫,爹問起來是因你為難的原因,你怕是又要挨揍。”顧皎指著他,“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寫好了再給你。你——”她頓一下,“不準偷看。”
顧瓊還想玩會兒,被顧皎給推了出去。
他看著用力甩上的門,不甘不願道,“二哥給你跑腿,開個玩笑怎麼了?”
顧皎搞走了顧瓊,坐在書桌前為難。
信肯定是要寫的,難的是該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