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走(2 / 2)

那郡守夫人羊毛雖然算不得絕美,但彆有一種楚楚可憐的風姿;又兼不施脂粉,更顯得清水芙蓉一般。可當那夫人似笑非笑地發起威來,渾身上下立起來的尖刺能紮得人渾身血淋淋的。李昊向來要甚有甚,何嘗被女子那般鄙薄過?又何曾有欲要而要不到之物?兩相加成,管事自然摸清了自家少爺那點子說不清楚的心思。

因此,再送入房中的侍女,便不再貌美得驚人,眉眼間反而和顧皎掛了幾分的相。

李昊那時剛吃了藥,歪在軟塌上散著藥勁兒,見得那侍女的長相,立刻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便知,自己差事辦得極好。他悄悄退了出去,將門合上。

顧皎萬萬沒想到,李恒居然給她搞冷戰。

自那日校場商量不歡而散後,他連著三四日召集魏先生、周誌堅和幾位主簿幕僚議事。書房外麵守著牛高馬大的護衛,丫頭彆想靠近一分。她想套個話,問問商量的是甚事,結果李恒根本當沒聽見。撒個嬌,他乾脆將她按床上去;發個火,他一臉縱容地看著她。她想出去散個心,後麵除了跟著丫頭和護衛,還單派了一隊兵丁。

基本將她當犯人看待的節奏。

她暗自惱火,想借個機會跟他吵嘴,然後去農莊上幾天,算是另類的示威。沒想到李恒卻直接地將話都掀開了說,“皎皎,你要做農莊,開荒地,修新式的房子,或者做其它甚事,我都支持。唯獨引高複入局,你想也彆想。你故意找我吵鬨沒用的,畢竟你也不是當真生氣,對不對?”

嘔得她半死。

弟弟長大了,不好忽悠了。

李恒那處的路走不通,顧皎隻好去找魏先生。

“我倒是覺得夫人的主意極妙,既可探知高複真正的底,又能找出他殺阮之的真實原因來。若是運氣好,當真將他斬殺,這天下大勢也能徹底扭轉。奈何延之驚弓之鳥,舍不得你以身犯險。上次,我也不過是袖手旁觀而已,他心裡怪我,我都知。”魏先生不和顧皎說暗話,明明白白道,“你這次再把我推出去,一旦咱們的局稍有不完善之處,你被牽連得受傷,我和他的父子師徒之情,立刻完蛋。”

顧皎看著他,“你就不覺得不甘心嗎?現聯軍牽製了高複大軍主力,許慎先生和溫佳禾也很順利地呆在高複身邊。高複通不知道咱們已知曉一切。我們在暗,正是大肆活動的時候。況且,有李家這個因素在,可以將計就計地用他去誘高複,甚至他家在青州王賬下的幾個子弟,也可一用。”

“你說的,我豈有不知?”魏先生一臉遺憾,“說個實話予你聽,王爺帳下隨意哪個幕僚麵對此般情形,都會毫不猶豫地將你用得淋漓儘致。”

“我知。女人如衣服嘛,沒了舊的,換件新的就行。在你們看來,天下間比女人重要的事太多了,尤其爭天下這般大事。對吧?為了我一區區小女子,放棄搞死高複的機會,萬萬是不能的。”

“臭丫頭,是你自己主動跑來找我說要當誘餌之事,做甚朝我發什麼酸話?”魏先生搖頭,“你說得沒錯,這當真是絕好的設局機會,我此刻當真心裡油煎火灼一般。等了十多年呀,後麵更不知會不會再有,隻因延之不願便要放棄。我正恨得不行,你少來招我生氣。”

顧皎笑一下,“所以,我來尋你做個折中的法子。”

“甚?”

顧皎道,“我想了許久,將現時與我生活的後世比較過。對普通人而言,在現時是活不下去,在後世卻能吃飽穿暖並有些小奢侈享受,當真天壤之彆。可對皇族,王族和巨富,其實差距隻在生死。後世人可減少一些生產的痛苦,可延遲一點死亡的時間。譬如秦皇,那般開天辟地之人,也無法從容麵對死亡,而派人東渡去求什麼不老的仙藥。後世雖無仙藥,但醫療係統極度發達,大多數病症都有法可醫。高複病了,肯定不能超脫於秦皇,必然是不想死。他會想儘一切辦法續命,即使用現在的一切享受去換也在所不惜。”

越說,她的腦子越是清晰。高複必然是掌握了要回去的辦法,心心念念回家治病,然他一人無法,需得找個同鄉配合。

魏先生若有所思,緊盯著她。

她兩眼熠熠生輝,深吸一口氣,“另外造一個異鄉人出來,再讓李家人傳揚出去。你猜,他來是不來?”

魏先生手指在桌麵上敲打著,眼睛絲毫沒有放鬆。

顧皎激昂的情緒逐漸冷下來,收起笑容,冷靜地回看他。

他閉眼沉思,半晌道,“若如此,隻單純地殺高複,倒是容易。”

“高複把持朝政多年,並非蠢人。為萬無一失,我需得露個麵博他信任。”她輕聲道,“先生等待這麼多年,也不想功虧一簣吧?”

“自然。”魏先生突然笑了一下,“隻殺他並不能解除我心中之恨。因此,我必得知道他為何要殺阮之,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可稍微——”

話語中的恨意,令顧皎打了個寒顫。

“如此便說定了。先生負責造個異鄉人和頭疾病人來,我負責說服延之,並去見高複令他徹底入局。”顧皎起身,“我等先生好消息,也請先生等我好消息。”

“可。”魏先生終於表態。

顧皎衝魏先生點點頭,自開門出去。

魏先生看著那緊閉的門縫,歎口氣,端起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內間出來一人,赫然便是李恒。隻他麵色難看,兩眼赤紅,嘴唇緊抿,略有些偏執之色。

魏先生道,“聽見了吧?這事放著不管是不行的。不見高複,她根本不會死心。”

他悠然道,“設局殺高複,不是不行,也不是做不到;然隻殺他,比活捉容易許多,其實沒必要見。她實在過於心急了些,在此處稍微說漏了嘴,才露了些馬腳。千方百計要見高複,是為何?”

李恒垂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半晌才出一聲,“她,是不是想走?”

一開始,她隻想活;現在,她想走。

那他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