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屈從(1 / 2)

魏先生將許星關在頂樓, 日日辛苦做功課。好容易考了個及格, 才略鬆口。

“可以出去見見人了。”

顧皎聽得這個信兒,立刻安排了一場會見。畢竟, 要讓李昊將真神請出來, 也需得讓人親眼見見真東西。

一個小型的宴飲,來的多是李家人和馬家人,又有城中的幕僚, 也算是濟濟一堂。馬家太爺最是積極,放言許先生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來的便不給他麵子。

顧皎本想給‘許慎先生’設計一個亮眼的出場, 可李恒卻開口了。他道, “你甚也不用做, 先生都安排好了。”

她好奇得要死, 問怎麼準備的。

李恒就笑,道,“自許慎先生出手那日, 哪一樁不是在安排中?”

顧皎略一回想, 果然如此。

‘許慎先生’一來便救了馬家太爺,那之後便專心研究病情, 回絕了許多人的邀請。他不見人,不會客,連郡守出麵也多半是不行的。如此, 便給人一副高人的印象, 無形中抬價了。好容易能見得一麵, 又有馬家太爺放話作保,請的客人也是個個有來頭。現今社會,出一趟遠門不容易得很,和某個高人會見一次更是困難。一年隻得一兩次的清談機會,當然是萬分期待了。

想得清楚後,不禁感歎其實古人才當真是營銷的高手。畢竟幕僚和謀臣要貨賣帝王和諸侯,套路就不能一般的淺顯。賣家先得有智力上的優勢,搞一個代表作出來,作價高高掛起;再來一些同窗或者親友抬轎子,將格調保持住,順便幫忙四處推薦;當買家看上這貨了,有心詢問,便不能輕易被尋見。畢竟,容易到手的都不太珍貴,需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尋訪,有付出才會珍惜。如此這般,賣家和買家終於見麵,就該是互相麵試的時候了。雙方都要顯出自己的本事來,如何方成一段君臣美名。譬如後世人均知的‘三顧茅廬’‘臥龍鳳雛’等等,仔細分析,都是相當成功的營銷案例。

果然,到了那日,如脂的會館上下四層,熱鬨到極點。然李恒和顧皎都到了,魏先生和許慎先生卻依然未到。

顧皎心裡嘲著他們弄鬼,自帶著李端和諸位夫人小姐去側廳烤火、吃茶。她們坐在溫暖的火爐旁,隔著輕紗屏風看著外麵的正廳,既透又不太透,聽什麼都是方便的。

李端用扇子擋了口鼻,“先生怎還沒來?”

“不知,”顧皎也有心幫人抬一回轎,便道,“先生日日忙,輕易不敢打擾他。”

“忙些甚?”

“不懂,且有些怕人。”

“怎會怕人?”

劉氏便接口,“當真是有些怕人。那日在校場,多麼凶險?好幾個大夫輪流忙太爺的病,均看出來是胸腹脹氣了,但哪個有辦法?且退一步,便有了法子,誰敢去上手?”

李端嘴角微微勾起,顯出幾分譏誚來。劉氏便不說了,去旁處和其它人說話。那些人便對她低語,“若不是郡守夫人,她都不願和咱們坐一處。你何必找她說話,多沒趣?”

劉氏大約也是有不滿的,但好歹能說幾句有見識的話,道,“今天是郡守和夫人請客,咱們當然不能落了夫人麵子。她是客,咱們也不能算完全的客人,且得是小半個幫手。和她說話,乃是夫人的禮,對不對?再有了——”

她壓低聲音,“平平都是人,隻生得不同人家,便命不同。譬如一樹上的花,風吹花落,一些花瓣落在泥濘裡臟汙一世,一些卻落在清水流中。命呀,咱們也是怪不得的。隻一個,她們終日飽食無事,為何卻看不上勞作之人?隻覺動了手,便是下作。連許慎先生這般的,隻不過擅了醫,需親手去料理一些事務,她便覺得不如人了。這才是當真不對!”

“夫人今日請了那許多先生來,隻怕是要清談。”一個相熟的夫人取笑,“你這番話,合該說出去給他們聽聽。”

一番哄笑。

如脂立在旁邊等著伺候,聽了諸人言語,心中逐漸有些敞亮起來。

她因第一次宴客不順,頗為自卑,自去尋了四郡的《姓名錄》來背誦,要將有名姓的人家全部記熟。可越是讀得熟,卻越是疑惑。這些人,馬家的,李家的,徐家的,還有諸般士人,他們究竟和庶人有何種不同?為甚他們能夠世世代代富貴,彆的卻隻能是下等人?或者,連人也不算呢?

因想不出答案,十分苦惱,偶爾會和侍女說幾句。那些侍女均能識字算賬,但學的是應用的本事,少有思考這等哲學相關,回得也很簡單。

“咱們不想那般多,想多了頭痛。不管是甚識字算賬,都是一門本事。學得本事,給主人家做事,掙一口飯吃而已。”

如脂本性少爭,聽了後也不回嘴。可心中總默默思量,往日在李家招待的那些士人紈絝子,其實脫了衣裳和旁人也沒甚不同。甚至,他們的才學和能乾還比不上顧皎身邊的幾個管事。若沒有出身的限製——

她想到此便有些害怕了,不明白自己怎麼生了妄念。隻好想是夫人對自己太好,日日好吃好喝養著,養得她起了貪心。可每日做完功課,整理完畢那些人家的關係後,難免會遐思。遐思後又後悔,趕緊去後院門口坐一陣,懺悔自己的不應該。

現聽得從事夫人說,她才知曉,並非隻有自己這樣的奴婢才有這樣的妄念。

不過,她恐有不妥,便輕身去了顧皎處,俯身輕語。

顧皎聽得如脂的話,並不太放在心上,隻道,“你去輕紗屏風處放一些矮凳子,待先生們談起來,咱們也聽聽熱鬨。”

如脂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李端見狀,輕輕撇嘴,自去尋身份相仿的女子說話,要尋人做詩會。

片刻後,聽得門廊處一陣響聲,有管事高聲,乃是魏先生和許先生到了。